沉默的時間,韓雪和周毓惠倆人各有心事,看著對方。
一抬頭就是簡單簡練,充滿了異國的情調的環境,很幽靜很浪漫,耳邊,是熱情奔放的弗朗門戈音樂。其實這樣的環境更適合一對熱戀中的男女,端了一杯香檳或者紅酒,低頭竊語或者相擁著互訴情話。兩個女人坐在這裡,可就有點彆扭了。
周毓惠知道韓雪曾經是風塵女人,但現在恬靜的臉上,看不出一絲風塵的味道,很靜雅,像鄰家大姐一般可親可愛。剛剛的幾句,也許觸動了她心裡隱藏最深的東西,讓韓雪眼裡多了一份憂鬱,現在,周毓惠甚至有點後悔說這些,後悔讓眼前這個女人傷心。
菜上來了,彌漫著濃鬱的地中海風味,精致的西班牙美食。再精致也引不起倆人的胃口。此時顯得卻是有點沉悶,韓雪,仿佛是被周毓惠勾起了往事的無儘回憶,半晌無言,周毓惠端著一杯紅酒舉了舉,笑著說道:“韓姐,喜歡紅酒嗎?大連還是好啊,這麼地道的法國簡寶在鳳城可見不到,那種舌尖純香,回味無窮的感覺,就像戀愛的感覺一樣,讓人難以釋懷!”
“其實,我更喜歡二鍋頭和東北的人參泡酒……我和楊偉一樣,喜歡烈一點的白酒。”韓雪,笑著,很大方了輕啜了一口,放下杯子,卻是無心動手。有些欲言又止的感覺。
周毓惠笑著開了話題:“韓姐,我早就聽說過你,也聽說過您和楊大哥倆人的事,其實我也是多此一舉了管你們的閒事,不過我就是覺得可惜,一直想見見你,替楊大哥說句話,我想,在他心裡。沒人能夠取代您的位置!”
“一樣的,在我心裡,也沒人能夠取代他的位置。”韓雪輕輕地說了句。又是搖搖頭說道:“她是最讓我動心的男人。”
兩人,仿佛話裡為了同一個男人。開始投機起來。
“你們是錦繡認識的是嗎?我聽說您以前是……”周毓惠小心翼翼地說道,後來居然聽說韓雪是錦繡裡地媽咪。當大姐頭之前還當過小姐頭。倒還真有點大跌眼鏡,現時下看著真人。卻是沒有絲毫的風塵味道。這話剛出口,看韓雪臉色有點變化,周毓惠趕緊中途刹車了。
不料,韓雪僅僅是麵色稍變了變,一霎那之後又是很釋然地說道:“過去的事了,我原來在藝校是學舞蹈專業的,不過這個笑貧不笑娼地社會,純粹的藝術是沒有什麼生命力地。我和一幫子小姐妹也就隨大流了,先是在娛樂場所陪酒、伴舞,多少還能把持得住,後來陸陸續續,都被燈紅酒綠淹沒了………我混得不錯,在歌城混到了媽咪,原來在上海混生活,後來碰到了薛萍,當時他們地高檔消費場所沒有合適的經營人,就力勸我去。我就帶著一幫子小姐妹抱著試試看地心態去了。不過還得感謝薛老板,那地方雖然不怎麼樣。但私人手裡確實有錢,我們掙錢確實挺容易,比我在上海掙得隻多不少……沒有什麼可以諱言的!而且,在那裡我遇到了楊偉,或許這才是我最大的收獲!”
韓雪,很隨和地說著這些事。絲毫沒有遮遮掩掩,說完這些韓雪驀地抬起頭,看看周毓惠一副聽著發呆的樣子,淺笑著說道:“我聽葛律師說您是鳳城一個大公司的經理,又是留學回來的,周經理,嚴格地說我們,我是說我和楊偉,和你根本不是一類人,看你對我、對我們的感情很奇怪是嗎?是不是您覺得,像這我們這樣的,一個媽咪、一個保安,不應該有這麼真摯地感情?”
“不不不,您誤解了,我不是這個意思。”周毓惠急忙否認道:“對不起韓姐,現在鳳城王大炮、虎子和楊偉原來手下的一幫子混混,都在我公司乾,他們說起您來都是豎個大拇指,我就是好奇而已,沒有彆人意思,再說楊大哥也對我有恩,我怎麼會那樣想,您多慮了!”
“嗬,何止對你在恩,他幫過的人,多得去了……可能好多人都不理解,好多人看他很傻,但我最愛他的就是那個傻樣,我很愛他,他也很愛我………在大連,基本沒有什麼人知道我的過去,既然您知道,我也不瞞您,坦率地說,像我這種當過媽咪的,基本都不會是很貞潔的女人,我很早就談過戀愛,也有過情人,在歌城那種環境裡,偶而遇上很帥的男人、很有錢的男人或者很強勢的男人,不管是自願、不管是為了錢或者為了其他什麼目地,隻要不是很討厭,我也不太介意有一夜情地事………楊偉知道這些,但他仍然很愛我,仍然願意千裡迢迢地跑來,要娶我當老婆。這是讓我最感動的地方,您可能不在這一行不了解,男人雖然都喜歡拈花惹草,但個個都巴不得自己地老婆是貞潔烈女,真讓他們下決心娶回一個小姐或者一個和小姐差不了多少的媽咪當老婆,一般人是做不到這一點的!……楊偉是個很高傲的男人,為了我,他把什麼都放下了……”
周毓惠,有點膛目結舌地聽著這不可思異的事,這種事從韓雪嘴裡說出來,那種為正人君子所有齒的行徑,仿佛也是一種高尚和聖潔的品德!仿佛也是不可褻瀆的感情一般。
韓雪,說話的時候聲音很輕,仿佛是空靈中傳來的天簌一般悅耳,就聽她繼續說道:“………像我們這種女人,跳出這行之後,總是很擔心彆人提起往事來,在這一行裡,誰也不會覺得有什麼真情可言,但楊偉恰恰相反,我們戀愛了,我們結婚了,他給我的愛,是真真切切沒有一絲一毫虛假的成份的愛。不管是物質上的還是精神上的,我知道他是全心全意地愛我,也許他在外麵有過不檢點的行為,但他真正愛著的,隻有我一個人………說句話您也許會笑話,在楊偉之前。我和不止一個男人上過床,媽咪的身份有時候也很無奈,碰到真正自己喜歡和鐘意地,或者是自己有所求不得不去做的。**就是交易,在遇到楊偉之前。我也為錢賣過身………楊偉在歌城混了那麼久。這點他應該很清楚,但我們仍然結婚了。他也從來沒有嫌棄過我,甚至從來沒有為此說過什麼,說實話,有了他,彆的男人還真不在我的眼裡;有了他,我才覺得,男人不是越多越好,守著一個愛你地。就足夠了…………楊偉,是個真正的男人,我遇見地人裡,沒有人比得上他。”韓雪說著,臉上洋溢著幸福和自信。這是為愛著和被愛幸福地,是被人一個男人愛著而自信的那種感覺。
“怎麼會笑話,我相信!……可我就不理解了,您為什麼要放棄?我覺得楊偉就即使回鄉下也不是什麼問題呀?為什麼你這麼愛他,都不願意跟著他走。”周毓惠莫名其妙地對這種自己永遠無法理解地事,致以很高的敬意。仿佛覺得韓雪說得。一點都沒錯!連當媽咪都不是什麼問題。
“我們的愛,像馬拉鬆長跑。讓我覺得很累,很心累的那種………他很愛我,為了我他活得很累,為了我他放棄了自己原來的生活,係著圍裙在家裡洗衣做飯,處處寵著我、遷就我,雖然他不說,但我知道他很累………我也很累,我一直生活在擔驚受怕中。可能您不知道,我們認識一年結的婚,他有差不多三個月在看守所裡住,我回到大連,他又回到了鳳城和他那幫狐朋友狗友一起,和我在一起的時間不到兩個月,最後回來的時候,還帶了一身傷。哎!……我多多少少了解點他地過去,讓我很擔心,也很害怕,經常是做噩夢他又被公安抓走了!回到大連,蜜月旅遊的時候,在法國又被警察滯留了一夜…………雖然和我在一起,他很關心我,也很寵我,但我後來發現,廚房和臥室,家庭和女人,婚姻和愛情,鎖不住他這樣的男人,他的世界不在這裡,彆看他傻頭傻腦,一旦看準了什麼事,粉身碎骨也要去乾!………我是一個女人、一個小女人,我需要男人………我老了,今年都三十了,一個女人最好的年華已經被我揮霍掉了,我的父母也老了,他們也需要兒女多在身邊照應著。也許像我們這類看破太多人情世故的女人,更渴望的是一個完整、安穩和幸福的家,我寧願我的男人是個一事無成地草包,一天就守著我守著家過一輩子,也不願意我地生活再有什麼波瀾,而這些,恰恰都是楊偉不能給我的………我們從分居到離婚有差不多半年地時間,我冷靜地想了很長時候,最後,我們還是很冷靜地分手了。”韓雪輕輕地說道,很直白,或許時間很長了的緣故,裡麵已經沒有蘊含太多的感**彩在內。仿佛就像敘述彆人的事一般。最後韓雪還盯著周毓惠一臉神往的表情,淡淡地說了句:“這就是我們全部的故事,彆看楊偉沒有什麼心機,但真正有什麼話,他誰也不會告訴,會一個人把苦和難都咽肚子裡!我相信你無從得知這些,我也感覺得到,你應該就是為此而來的!而且是自做主張來找我的,楊偉,不會托你傳話,如果他真想乾什麼,是絕對不假他人之手的。”
“看來,我還是把你們想簡單了。”周毓惠訕訕說道,看著韓雪有點無言以對。
韓雪,抹了抹紅紅的眼睛,舒了口氣,突然問道:“周經理,你……是不是也喜歡他?”
“這個……”周毓惠一下子仿佛被看穿心事般地卡殼了。
“嗬………我是當媽咪出身的,男女之間的事我經曆的比你要多,你的眼睛和你的口氣其實已經出賣了你,如果僅僅是個同事是個合夥人,我相信你不會對他的私事這麼關心………你很關心他,是嗎?”韓雪眼波流轉。
“嗯!是的,感謝您對我說的這些話,也許讓我更深地了解了楊偉。”周毓惠側麵很委惋地回答了這個問題,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您錯了,很難了解?最起碼我沒有了解………我自認為我已經走到他的心裡了,但我沒有;我一直以為我改變得了他,但我沒有。甚至於我們最後結婚了,我才發現,我對他一點都不了解。有時候。覺得他很傻的,但有時候,在一些事情上,他比誰都聰明;有時候他像山西老摳一樣。對自己很小氣,可有時候。卻一擲千金。對朋友對彆人很大方,甚至是不相乾的人;可是。我偏偏又挑不出他什麼像樣的毛病來……這樣的男人就像毒品,沾上了就上癮,沾上了就讓人欲罷不能……我們的事,您也彆費心了,我相信經曆過這麼多地事,楊偉對我也看得開了,他是一個很豁達的人,我不願意的事。他是不會勉強我的。但我,也同樣也不願意用愛去勉強他。”韓雪搖搖頭,說了一堆都是不確定地話。
周毓惠小心翼翼地問道:“韓姐,我怎麼感覺,您說的話裡,好像是你們倆情緣已儘了!……”
“難道還沒有嗎?”韓雪笑著回道。
“我覺得沒有!”
“是嗎?”
周毓惠擺出很有城府地架勢了:“楊偉在大連地房子一直空著,葛律師想必也告訴過你了,那些東西,一樣都沒有動過,我相信他還在等。我相信他心裡。也許對你,對你們倆人的生活還抱著希望。其實我發現他是個理想主義著,很喜歡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地生活,當然,前提是和心愛的人在一起!……所以我判斷,他的心裡,還是想著你,沒有彆人。”
周毓惠說著,話裡酸酸的味道隻有她自己感覺道到。
“沒機會了!”韓雪啜了口純香的紅酒,輕輕地說道:“我……有男朋友了!……就即使我沒有男朋友,也同樣沒機會了,我們分手是很平靜地分手的,誰也沒有埋怨誰。我知道他在找自己的生活,也許,那裡正適合他。彆人覺得苦悶也許是他最快樂的事,彆人覺得不可理解,也許是他最喜歡地事,我們雖然感情很好,但我並未真正走進他的心裡。”
“這……真的嗎!?您有男朋友了!”周毓惠一聽,吃驚不小。
“看您很吃驚對嗎?”
“嗯!有點!葛律師事先沒有告訴我。我還以為您獨身是在等著楊偉。”
“嗬……這個世界,就夫妻也未必能夠相互守著貞潔,沒有誰為誰守著貞潔的必要,何況我們已經離婚了………周經理,也許我們的人生觀有所不同吧!楊偉在我心裡,就像小女孩做了白馬王子的夢一般,已經成為過去了,我現在生活很安逸,也很平靜,過去的生活,我不想再提及了,如果不是您來,這輩子我估計誰也不會說起了;和楊偉之間的恩恩怨怨,我更不想提起了,不管怎麼樣,我們都各自有了自己的生活,不論是楊偉本人還是您,在這個上麵就不要糾纏不清了,過來的就讓它過去吧,我和楊偉,都需要安靜地生活………您理解我地意思嗎?”韓雪說著,征詢似地看著周毓惠,那樣子仿佛是在說:離婚了,就彆再來找我!
周毓惠卻是莫名的感到一陣輕鬆“嗯,我知道了……謝謝您和我說這些真心話!是我唐突了。”
“沒什麼……和你說話很投機,我其實也很高興,否則也不會告訴你這麼多事了。”韓雪搖搖頭。不介意地樣子。
“彆光說呀!您還沒嘗嘗這兒的味道呢?”周毓惠殷勤地說著,又給韓雪斟一杯酒,舉杯著邀著:“來,不談男人了,我得祝您幸福!”
“謝謝,也祝你幸福!”兩人,終於動手了,菜卻是已經涼了,淺嘗了幾口,周毓惠旁敲側擊又是忍不住八婆了:“韓姐,您也不提前打個招呼,要不把您那位也請來……姐夫在哪裡高就啊?”
“海關上的,我們認識不久。”
“是嗎?好單位噯!”
“好什麼好,他就一小職員!”
“是嗎!?是不是挺帥的哦?”
“不是很帥,但挺老實,不像楊偉那樣,三天兩頭進看守所……”
“韓姐,什麼時候辦喜事,一定通知我啊!”
“八字沒一撇呢!沒準到什麼時候了………”
兩人說著,喝著,不知不覺消滅的一瓶紅酒。偏偏酒量很淺的周毓惠喝得最多,一瓶倒有七八成被她高興地灌自己肚子裡了,都是微有坨紅的臉,韓雪和開朗和周毓惠職業的緣故。兩人的性子倒也合得來,說得挺投機。足足談了兩個多小時。直到散席,韓雪還殷勤地把兩位女士送回德豪賓館。
看著韓雪。優雅地開著車悠然地離開,周毓惠的臉上,依然是未竟的笑容。笑容裡羨慕地成份看樣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