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城市精神病專科醫院,據該院的一句廣告詞是:精神病患者的福音!
確實是福音,倒不是精神病患者的,而是家屬的,這裡的管理是比較規範的,全省也就雲城和晉中兩家比較專科醫院,把人放這兒,治不治得好另一說,不過放心是肯定的了。醫院四周都是一人多高的鐵柵欄,樓層的出口都是不鏽鋼的門、每一個病房裡都是千篇一律的慘白慘白的燈光,白得疹人的牆麵和病床,白裡藍條的病服。白天還好,如果晚上在這兒,總給人點恐怖的感覺,當然,如果你是精神病患者的話,這種恐怖感覺是沒有的………不過,今天送來的宋大虎和宋二虎兩人,就不好說了……
宋大虎,對,不叫宋大虎……晉聚財悠悠而醒的時候,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也不知道是在什麼地方,隻覺得腦海裡一片空白,頭有點蒙,剛剛回複的記憶裡,是一生中經曆的最恐怖的事件……
那恐怖的景像和那個恐怖的人,在他恢複意識不久之後,如同潮水般地全部湧上來,一下子把迷迷糊糊的晉聚財驚得坐起身來……
那天,發生了什麼?那天………
那天發生什麼呢?準確地說是在二十三個小時前………
被蒙著麵套著豬籠網生擒的晉聚財到了目的地,馬上就被勒暈了拖進了帳篷,而早在一旁準備已久的伍元提著東西開始為了個大佬化裝,頭發,儘量弄得平整中帶著亂意,像是倉促之間遇襲;臉上,用化妝色來一條貫通傷。燈光下上了照片,就像刀傷一模一樣了;麵色儘量描成青中帶黑的顏色,就是新死不久,蒙著麵的幾個民兵和楊偉看著小伍瞬間把一個出氣的大活人變成了一幅慘兮兮地死人樣,都不禁掩著嘴笑……
然後就是聚著燈光劈劈吧吧拍照,留存紀念,這東西要用的………這麼大的人物,這照片一回省城。不轟動都不行。
拍照的小伍,一臉化妝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了,而伍元也給楊偉來了個精心打扮,一臉胡子幾乎遮住了臉,還畫了一道長長的疤,荒山野嶺應急燈下,這長相確實看起來恐怖無比……
拍完照,楊偉很小心地給晉聚財注射了一種什麼東西。然後又喊著人提了一桶冰涼的河水把晉聚財澆醒。
沒辦法殺人,隻能想辦法整人了,楊偉左思右想,才想得出這麼個不是辦法的辦法來。
晉聚財再次醒來地時候。渾然不覺發生了什麼事。猛地睜開眼後自己卻半坐下一個土坑地邊沿上。就見得一位大胡子凶悍之極地人正是自己在車上聽到過地聲音。那人一揮手。嗨嗨。把那個先埋了。真不耐實啊。沒整兩下就整死了……晉聚財一看。渾身汗毛直立。那是司機宋清彪。光著身子。已經被扒光了。手腳還捆著。全身暗紅色地血斑駁可見。就見兩個蒙著半臉地人把他往另一個淺坑裡一扔。幾個人開始往上扔土……這活生生地一個大活人。閉了眼再睜開。已經成了個光溜溜地屍體了。
就像看半島電視台恐怖份子處決人質一樣。晉聚財瞬間覺得自己地心要跳出來了。大夏天冷戰打得顫顫危地發抖。這群人問都不問一句。先把人就殺了。一股恐怖至極地感覺湧上晉聚財地喉頭。緊張、恐懼、心悸。甚至讓晉聚財瞬間覺得有點作嘔地感覺……
那個大胡子。朝著晉聚財走來。此時除了恐懼再沒有第二個感覺。晉聚財下意識地往後挪挪身子。不過白挪了。那人穿著大皮鞋。一腳把自己踹進了坑裡。嘴裡匪裡匪氣地說道:“這個醒了。他娘滴。打死埋了吧!”
說話著。這人走了幾步。很隨意地掏出了槍。朝著爬在坑裡地自己砰砰就是兩槍。晉聚財耳邊隻覺得嗖嗖兩聲生疼。子彈偏了。就是自己右耳邊炸響鑽進了土堆裡………晉聚財猛然覺得一股熱血直往腦上鑽。而下身卻是一股熱意襲來。整個人蜷曲在坑裡瑟瑟發抖……槍沒打中。不過比中槍了還難受。
得了。小便失禁了……一個人恐懼到極致地生理反應。
完了。今天死也要做個糊塗鬼了……晉聚財下意識地閉上眼。抱著頭。蜷曲在坑裡。認命了……
“嗨嗨……我說,老子槍法不準,你抱著頭我打哪?把腦袋伸出來,你是想多挨兩槍怎麼滴?啊……聽見沒,剛才兩槍都走火了,靠,多丟麵子……”那人喊著,撿了土坷垃扔在自己身上,一下子反倒把自己弄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難不成,真伸著腦袋讓人斃不成……
嚴格地說,晉聚財雖然是黑道中人,但並不是那類扛槍玩刀地主,更多一點的是在鑽政策地空子發財、傍著當官的辦黑事,建立以自己為中心的經濟圈進而謀取更大的利益,這些打打殺殺的黑事,對於晉聚財這種身份是不屑去乾的,更多的時候是花錢買命而已。乍遇這樣的不要命的人物,唯一能感覺到地就是恐懼,發自心底地恐懼。
黑道中人,不一定都動刀動槍;但如果動刀動槍的黑社會人物,絕對不是善茬,那出手就是要人命地。不論是多大的人物,在真切地感覺到死亡已經來臨地時候,不管發生什麼樣的糗事都不稀罕,這沒拉褲子裡在楊偉看來就已經不錯了。
晉聚財總算大膽了一點,隔著指縫看了一眼要殺自己的人,凶相,一臉凶相,胡子掩不住一條長長的刀疤,完了……我完了……不知道那裡來的勇氣,晉聚財一骨碌爬著跪在坑裡。嘴裡如喪考妣地喊著:“大哥,饒命……饒命……”
“我饒你,誰饒我呀?媽了個巴子……”那人說著,上來,槍頂著自己的腦袋,砰地就開了……
晉聚財明顯感覺了板機已經扣下了,槍卻沒響。
沒響更糟糕,這惡人朝著自己就是一個大嘴巴子。恨恨地說道:“我他媽聽說你是省城黑社會的,黑社會就用這槍,還他媽仿製的,關鍵時候還卡殼,操,揣這家夥嚇唬老頭老太太是不是……”
晉聚財苦著臉,顧不上疼痛,又要求饒地當會。卻見這人退了彈夾,單指挑出個臭彈,卡的一聲一合一上保險,朝著自己的腦袋又頂上來,晉聚財,徹底絕望了……這人根本什麼都不圖,就要自己的命!這種為殺人而殺人的人,才是最恐怖的。
卡……輕響。子彈又卡殼了……
這次,沒等大胡子發飆。晉聚財哭喪著臉,幾乎淚要擠出來,哀告著發抖著說了句:“大哥,你……你掐死我吧,這太嚇人了………大哥,你行行好,給個痛快………”
鳥之將死,其鳴也悲;人之將死,其言亦憐……將死之時。晉聚財的奢求。標準已經降得很低了。
大胡子先是一愣……然後是震天介響地爆出一陣大笑來,沒成想還能聽到這樣的笑話似地。帳篷裡個個都笑得彎了腰了。再一想確實是啊,先是真真切切地開兩槍。再連著兩槍卡彈,嚇都嚇個半死了。卻不知道是不是人家故意整人。
帳篷裡,有五六個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笑料逗得笑彎了腰。
晉聚財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絕望的時候,帳篷裡衝進來一個小個子,嘴裡喊著:“大哥,大哥,買家的錢還沒到賬?”
“什麼?**,這人都殺了一個了,錢還沒到賬?”那大胡子罵著,朝著小個子就踹了一腳。
“大哥……大哥!”晉聚財悲悲切切地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跪在坑裡喊著:“我有錢,我給你們錢,你們要多少都行……您看,連著兩顆臭蛋,天不絕我呀!大哥饒我一命吧!”
四十多歲的人了,長跪著喊大哥,這大胡仿佛動了惻隱之心,不耐煩地說道:“這老晉挺有意思的啊,你們幾個,先把拖上來……坐那兒!”
兩個人把晉聚財拖上坑來,扔在坑邊的土堆旁,晉聚財小心翼翼地爬起來,膽戰心驚地看著那個大胡子,這才發覺,這人披散著齊耳的長發,正麵看是說不出來地恐怖……從睜開眼,就一直是恐怖的感覺。
“老晉啊,要說咱們一條道上的,差彆就是你在明裡,我在暗處而已,沒辦法,兄弟們就是吃這碗飯的,黃泉路上彆怨我啊,看你人挺老實,得,趁著等錢的這會,有什麼心願,給兄弟們說說,都給你了了,好歹也是一方大豪不是?”那人很豪爽地說道,說著就坐到折疊凳子上。
“大哥,沒彆的要求,要死讓我死得明白點,彆到了陰曹地府做個糊塗鬼……”
“咂,老晉,這要求不能提,你自個想去吧,我說你腦袋不好使啊,有人花錢買你的命唄,我們不能出賣雇主呀?沒辦法,我們就點著腦袋數錢呢!這兒離省城不遠,我估摸著你將來魂歸故裡問題不大,你看看兄弟們多不容易,給你挖了這麼深一坑,要擱以前,直接在路上…嘎…一槍一刀,你就暴屍街頭了啊!”
那人輕描淡寫地退了幾發子彈,黃澄澄地拿在手心,好像在挑能用的,話裡說著,仿佛這殺人,被殺地人還得感謝他似的,越說越說得晉聚財毛骨怵然。
晉聚財,可憐巴巴地哀求道:“大哥,不知道我這條命能值多少錢,您開價,我出十倍地價錢。”
“喲,老晉,這你可出不起,那老板要你的命,直接開價一百萬,訂金都付了,你身上早被老子搜光了,怎麼,還能藏下錢不成?”大胡子道。
“我有……我有……我出得起,我有錢……賬戶裡有。”晉聚財驚聲說道,兩眼發直。
“坐好坐好……彆這槍沒準,不打你的時候真走火了……”那人喊了聲,這晉聚財嚇得跌坐下來。看晉聚財坐穩了這才說道:“老晉。我知道你那什麼逑網上賬戶有錢,可哥們不敢拿,回頭被你揪著、被公安揪,老子都沒好,你現在光著屁股,一毛錢都沒有,我怎麼饒你一命呀?”
那人說著,一副匪相。呸地吐了一口,彈夾卡嚓一聲,合上了,嚇得晉聚財不迭地打了個激靈。一聽這話沒得商量餘地,又是一骨碌跪倒求饒……
“咂咂……坐好坐好,光磕頭又磕不出人民幣,媽的你現在身上要有現鈔,老子給你磕頭都成……坐好。省得看著你掃興給逑你一家夥。”大胡子罵道。
後麵站著的一位小個子。揪著老晉的衣領,一把放正嘍,腳在下麵踢了幾腳,也罵了句:“彆裝孫子啊,閻王爺見了膽小鬼,都他媽下油鍋呢!”
這些人說話,一個比一個陰森森的,晉聚財隻覺得下身。熱了兩次,已經是熱麓麓的一片。熱力發過之後是一片涼意……不過,這個時候已經顧不上丟人了……
“好,老晉,你既然想要活路,老子給你指一條路……!想不想活。”那人一瞪眼,槍在手裡轉了幾圈,一停下去,槍口正對晉聚財,嚇得晉聚財又是一個激靈。下意識地說道:“想活……想活……”
“那好……”那人隱約使了個眼色。身邊地幾個人都退出去了,隻剩下了一個小個子。就聽這人說道:“想活就把你這幾年販毒地事給老子細細說說。彆說你沒販毒啊!我可聽說省城你是批發商,筆記本裡還有派貨賬單。彆人看不懂老子看得懂,你們都叫什麼?叫開心果,媽地,真會起名,什麼開心果買三百多!……你們通寶的姐們,喝了開心果不開心,光搖頭晃腦了是不是?……還有,你地事,賬戶裡的錢,你在省城地關係,都給老子講清楚,講清楚了,放你一馬,省城以後這攤,沒你的份了。”大胡子大咧咧地說道,口氣很隨便,但也強硬。
“大哥,你是要……”晉聚財這個時候,殘存了一絲警惕。
那人卻沒回答,砰地一槍,正中晉聚財的腳下。這回子彈看樣挑好了,一打就著,槍聲清清脆脆把晉聚財又嚇了個三魂出竅。
晉聚財嚇了一跳,馬上說了句:“我說我說。”
“說慢了老子還不愛聽了!”那人罵罵咧咧搶白道:“這個大市場,比你腦袋值錢多了,老子要的就是你的關係,你販毒的通道,你腦袋值幾個錢?說不說隨你,反正今天收拾了你,回頭把你那什麼小相好什麼玉蘭來著,弄著兄弟輪一遍,我他媽就不相信她受得住……我聽說,這小娘們,長得不賴啊……”
這人陰森森地呲著白牙,晉聚財看著不禁打了個寒戰!
“大哥,大哥,我說我說………”晉聚財看得來人說話不虛,敢對自己動手,那省城怕是沒人他們不敢動,這下最後的防線破了,嘴裡爆豆般地說道:“我們……我們賣的貨就開心果,不,搖頭丸,KF標識的搖頭丸,潞州來地,聯係人是…………、一般都是我這位司機出麵聯係,這個人的貨源倒挺充足,就是出過幾次事,現在隻能通過網上轉賬人家才接收,賬號我的筆記本裡有。聯係方式司機的手機裡有。您隻要說是省城老晉的關係,他們一準給您貨……”
晉聚財,徹底相信這是道上的黑吃黑了,說不定那個黑道魁手要奪自己的地盤,真是這樣的話,那這命好歹花錢還能買下來。否則不會把“開心果”這黑話說出來。而且能看懂自己那貨單,這就不是等閒人等能辦得到地了。
“老晉,不是我說你,你這錢掙得太黑。媽的,這炮丸,市麵上公道價格一顆就一百多一點,警察又查地時候,頂破天了二百塊,我靠,你們平時這就賣三百多,太沒點職業道德了。”那人,一臉正義感地把晉聚財當奸商訓著。
“這……我……我以後不乾了,都讓給您還不成?”晉聚財,苦著臉哀求道。
“那當然。以後老子就是第一家,沒你的事了……冰毒呢?少給我打馬虎眼……搖頭丸可是製冰製下的下腳料配的,這兩種貨就是一對姐妹花,有丸就有冰、有冰就不缺丸!”大胡子很內行地說道。
晉聚財又信了幾分,驚訝地說道:“大哥……行家,您是行家……這冰價格奇高,一般抽的吸不起,貨量不大。”
“扯淡。越少價越高。”那人鼻子一嗤,很內行地說道。
“對對對……您老是行家……”晉聚財最後的一絲心疑去了,說了句:“這是台灣人給的!我也不知道具體姓名。”
“什麼?台灣人?少誣蔑台灣同胞啊?再說了,台灣人,能到這鳥不拉屎地方。”
“人家自稱是台灣人,我們也不清楚,兩年前突然通過道上地介紹找到我們,要給我們供貨。我們當時說,那你送來的,貨收了後我們付款……我當時想他們不敢送,沒成想,人家真把貨送來了,本來想黑吃黑吃了他,不過這幫人鬼得很,根本不知道具體落腳地在哪。而且給我們供貨每次控製得很緊,頂多不超過十公斤。甚至有時候控製在幾公斤,這麼不疼不癢地吊,就一直沒下手,後來這東西確實也賺錢,人家這貨純度也確實好,我們也就這麼合作下去了……”
晉聚財索性竹筒倒豆子了。
那人聽完又接著問了句:“最近一次是什麼交易地?”
“今天!……”晉聚財苦著臉說道:“還沒交易就被你們抓了,我估計我派出去地兩人怕是凶多吉少了……三個月都沒走什麼貨了,就點搖頭丸還有,冰這貨上上個月栽了。老台們現在也改變交易方式了。原來是貨到省城才付錢,甚至下次走貨以前付錢都不誤。現在是看到貨就得轉賬,不轉拿不走。而且得我們去人,這兩個月,我們除了存貨就隻走了五公斤,再沒什麼東西了………大哥,這生意,就你不做,我也做不下去了,把那幫製毒的惹了,我也落不下好……”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