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六合書 東風破 (9又照我、扁舟東下)_滄月鏡係列_思兔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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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六合書 東風破 (9又照我、扁舟東下)(1 / 2)

“語冰……最後你和她說了什麼?”府上所有人驚魂方定,侍女扶著禦使夫人在內堂坐定,青璃喝了盞茶壓驚,看著送她回來的丈夫,最終忍不住問。

仿佛依然有巨大的洪流在胸臆中呼嘯,章台禦使許久沒有回答,最終隻是開口,有些微情緒起伏地問:“你有了身孕,為何不告訴我?莫非是當時情切、隨口扯的謊?”

“不,沒有說謊!”剛坦白了自己婚前的欺騙,再度涉及到類似的問題時,青璃忍不住叫了起來,拉住丈夫的袖子,急切地,“是真的,已經兩個月了……我、我不說,是怕你不高興。”

“不高興?”章台禦使愣了一下,低頭看妻子蠟黃的臉――一夜驚亂,拚命不顧,青璃蓬頭散發,不施脂粉的臉上有一種平日嚴妝盛服時所沒有的憔悴,然而在此刻,他感覺和他結縭多年的貴族夫人、卻從未看上去有這一刻的美麗。

“我怎麼會不高興……那是我的孩子。”年輕的禦使喃喃道,忽然歎息著伸手拂去妻子額前散亂的頭發,眼神溫和,“這些年來真是苦了你了。我實在不是個好丈夫。”

“……”青璃抓住丈夫袖子的手顫抖起來,陡然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夏語冰看著窗外即將過去的漫漫長夜,閉上眼睛,長長吸了一口氣,臉上的表情又回複到了青璃這麼多年來一直看不懂的,低聲道:“但是,總算,一切都要過去了。”

還要問丈夫什麼,然而夏語冰已經轉過了身,眉間隱隱有沉重的神色,看了看天色:“已經五更了,我要去準備朝服和奏折,你好好休息吧。”

將方才急切間攏起鎖住的所有文卷都拿出來,重新一一核對,理出明日早朝需要呈交皇上和大理寺的奏章,花了將近一個時辰才全部整理完。

夜還是黑沉如鐵,但東風微微流動,傳來梅花的清冷香氣。

東方的天際已經有了微微的魚肚白。新的一天即將開始。

年輕的章台禦使看著案上足以扭轉當今朝廷局麵的彈劾奏章,仿佛氣力用儘般,長長吐了一口氣,有些筋疲力儘地低下頭去,用手托著額頭,手心裡被燒焦的痕跡還在,血肉模糊,每翻動一頁奏章就刺心地痛一次。

然而,這點痛、哪裡及得上此刻他心中撕裂般的痛苦。

事隔多年、然而在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猝然出現,看到他最齷齪的一麵時,天地陡然全部黑下來了,洪流呼嘯著急卷而來,將他滅頂湮沒。他寧可世上任何彆人看到他在黑暗中的另外一麵,哪怕是禦使台、大理寺,甚至承光帝都無所謂!――然而,偏偏看到的人卻居然是阿湮……

那比讓他在天下人麵前身敗名裂更甚。

已經沒有辦法再忍受下去――這麼多年來,明的暗的,乾淨的和肮臟的,他安之若素地承受了多少。遊走於各方勢力中,不露一絲破綻地扮演著白晝和黑夜裡兩個完全不同的角色,會同青王將那些朝野間一切倒曹的力量慢慢凝聚在一起,形成新的暗流。

然而在看到儘頭曙光的刹那,他終於覺得自己再也無法忍受下去。

那一直在他心裡激烈辯論的兩個聲音,讓他快要崩潰。

何謂忠,何謂奸?何謂正邪?何謂黑白?――這些,本都該是絕對的、山窮水儘都不能妥協半分的東西。可這樣的生存,卻無疑是孤立無援的。所以他放棄了這樣的固守,終於慢慢可以由彆的途徑、達到同樣的最終目的。

然而,淪喪便是他付出的代價。他再也沒有一個純白的靈魂。

為什麼他在下定決心不擇一切手段扳倒曹訓行的時候、不把自己的心挖出來呢?

這麼些年來,凝視著那些自己一手造成的冤獄,聽著那些被自己親手壓製下去的、含冤忍辱的呼聲,被百姓視為正義化身的鐵麵禦使,心底裡已經被撕扯得支離破碎。他終究是無法安之若素地穿行在白晝和黑夜裡的,光線的反差、超出了他視覺的承受能力。

在多年後再度看到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時,他終於再也不能忍受――

“且寬待一日讓我處理些事情――明晚,我等你來、一並清算所有的帳。”

那時候,他在那個人耳邊,低聲懇求般地說出了這一句話。

如果要了結一切,也希望由那一雙手來吧?多少年前,他曾牽著那雙柔軟的手,並肩走過長亭短亭,看過潮來天地青、浪去江湖白。直到他鬆開那雙手之後,多年來,心裡一直還是片刻不曾忘卻――也許不能忘卻的、並不是那年少的愛的本身,而是他生命中唯一曾有過的清澈潔白的日子。

隻可惜,一切都無法再回頭。

但是、在此之前,他要親手扳倒那個巨蠹――這些年的含垢忍辱,必須要有結果。

“禦使大人,時辰到了,轎子侯在門外――請大人啟程進宮上朝。”外麵,管家稟告。

已經更換好了大紅蟒服,聽著滴漏、靜坐等待天明的年輕禦使聞聲而起,一手拿起案上厚厚的彈劾奏折,目光又回複到了平日一貫的冷定從容――今日,無論如何在朝堂上,他要看到曹訓行那隻老狐狸因為驚懼而扭曲的臉。

或許這麼多年來的隱忍、他生存的意義,就在於此刻。

出得書房來,有些詫異地、他看到妻子並沒有按他的吩咐回去休息,而是已經打扮齊整、安安靜靜地在廊下等待,準備送他上朝――宛如五年來的每一日。

那個刹間,淚水無聲地模糊了他一貫冷定的視線。

上愧對於天,下有慚於民,回顧以往有負阿湮,而現在卻又傷害青璃――到底,在他做過的事裡、有多少是真正正確的?在那善的根由裡,如何結出這樣的惡果。

或許,一切的答案,就在於今日。

青璃心中忐忑,一宵不得安睡,早早地起了,在廊下送丈夫早朝。

一反平日、青璃感覺到丈夫的視線今日是難得的溫和,甚至接近於溫柔。沒有說話,一直到坐入轎子中,放下簾子的刹那、章台禦使終於開口了:“璃兒,你快些回去休息罷,要小心照顧我們的孩子。”

轎子沿著街道遠去,消失在清晨的霧氣裡,然而禦使夫人仿佛被那一句溫柔的話說得呆了,半晌站在門邊沒有動,手指暗自隔著衣服按住了小腹,臉上泛起微微的笑容。從未有過的幸福,讓她陡然間容光奪目。

軟轎急急地沿街走著,往前一點轉過彎,就到了入宮的朱雀大街上。

忽然間轎子停住了,然後傳來轎夫的嗬斥和嘶啞的喊冤聲。

“怎麼了?”轎子裡,章台禦使問,因為今日趕著事關重大的早朝、而有些微的不耐。

“稟大人,這裡有個人攔住轎子喊冤。”顯然跟隨禦使大人多年,已經看慣了這樣的事情,轎夫隨口回答,然後回答那個伸冤的百姓,“大人趕著上朝呢,先讓路罷。”

“冤枉啊……青天大人,冤枉啊!”轎子外,那個嘶啞的聲音卻是不肯退卻。

那一句“青天”,讓心裡的裂痕仿佛被陡然觸動,夏語冰閉上眼睛歎了口氣,喝令轎夫停轎,拂開轎簾,招呼那個伸冤者過來:“把狀紙留下來給我,然後去禦使台等著,我一下朝便會看你的案子。”

聽得禦使吩咐,轎夫放開了那個被攔住的襤褸老人,讓他去呈上狀紙。老人佝僂著身子,手足並用地爬到轎前,托起一卷破爛的紙,一邊嘶啞著嗓子喊著冤屈,一邊展開狀紙,遞上去――“侍郎公子劉良材酒後奸殺愛女彩珠”。

那一行字跳入眼中的刹那、章台禦使隻覺腹中一涼。他下意識地握住了袖中暗藏的短劍,想擊殺刺客,然而一眼看到麵前老人的蒼蒼白發,手便是一軟,再也沒有力氣。

彈劾奏折從手中滑落,折子牽出長長的一條,血淅瀝而下。

“啊嗬嗬嗬!狗官!我殺了你!我殺了你!”老人眼裡有癲狂的笑容,不顧一切地拔出匕首,連接用力捅了幾刀,一邊狂笑,手舞足蹈,直到驚駭的隨從反應過來,一擁而上地趕來、將他死死按到地上。

“有刺客!有刺客!禦使大人遇刺!”

尖利的呼聲響起在清晨裡,劃破帝都如鐵幕般的靜謐。

新的一天是晴天,陽光劃破了黎明的薄霧。雖然天氣依然寒冷,但立春已至,嚴冬終究就要過去。黎明的空氣中已經有東風暗湧,畢竟時節將過、庭角的梅花已快要凋謝了。無意與群芳苦苦爭春,無聲地散了滿地,悄然在暗夜裡零落成泥,

黎明,通過了葉城和帝都之間漫長的水下通道、尊淵終於拎著那個少年出現在伽藍城的城門下。即使是空桑劍聖的弟子,經過那一場慘烈的百人斬之後,也是滿身是血,筋疲力儘地用劍支撐著自己的身子。不顧上手中提著的是搶來的空桑皇子、未來的皇太子,隻是如同拖著一隻破麻袋一樣拖著被封了穴道的少年,一路趕到伽藍城。

自己答應過夏語冰,在早朝之前、一定將真嵐皇子平安送抵帝都。如今天已經亮了……還來得及麼?

“乾嗎?乾嗎!放開我!”那個他突破重重阻攔才救出的皇子卻在不停地掙紮,瞪著這個拖著自己走的男子,因為背臀的磕痛而大怒,“我說過我不是――”

“皇子”那兩個字還沒出口,為了避免引起彆人的注意,尊淵一把捂住了少年的嘴,壓低聲音,不耐地:“彆怕,是夏禦使讓我來護送你回京的,不用否認了――你不是真嵐皇子又是誰?”

“我……我是西京!”士兵模樣的少年不停掙紮,終於模糊的漏出了一句話,“我……護送皇子的……前鋒營……”

“呃?”尊淵吃了一驚,這時候天色終於漸漸發白,第一絲天光透下來,照到了他手裡拎著的那個“皇子”身上――尊淵這才詫然發現、雖然眼前也是個十多歲的少年模樣,的確和出發之前夏語冰描述的並不一致,然而在那樣昏暗混亂的殺戮之夜裡,居然誰都來不及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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