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雪中字_滄月鏡係列_思兔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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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雪中字(2 / 2)

他卻不動,隻是坐在雪地上,手指無意識地摸索著已經縱橫零落的雪地。

那上麵,曾經有的兩句話已經被他一手抹去了。

“如果你不是閉著眼睛、如果你看到了兩句中的任何一句――我就殺了你。”

許久,一句極低極低的話,從盲人傀儡師的嘴角滑落。

他沒有和那群流民一起蜂擁著去火堆邊,隻是一個人靠在雪窟裡,將阿諾放在懷裡,俯下身去摸索著解開了綁腿,用力揉搓著痛得快要裂開的雙腿。最後終於站了起來,走到雪地上去跺著腳,想讓血脈活動起來。

那邊火堆裡有大家爭奪食物的喧鬨聲,間或有鐵鍋李為了分配糧食製止哄搶發出的厲喝,亂哄哄的傳來,伴隨著風雪裡隱約的熱氣。已經是黃昏了,入夜的風更加的寒冷。在這裡休息一夜後,天亮這群流民便要再度繼續他們的跋涉。

傀儡師停了下來,眼睛卻是空茫的看著雪地,仿佛那三行字還在那裡一般。忽然笑了起來,對著懷裡的偶人輕輕自語般說話:“阿諾,來,活動一下吧!”

“啪”的一聲輕響,他懷中二尺高的偶人跌了出來,然而有引線牽著,沒有跌到雪地就是淩空一個翻身,輕輕落到地麵。然後,那個小偶人就像真人一樣的踢踢腿,伸伸手,居然在雪地上打起滾來。

蘇摩的手袖在懷中,隻能看見十指微微牽動。然而因為映著雪地,引線卻一根都看不見了。風雪卷過來,吹起傀儡師的黑色長發,明明看不見,但是蘇摩卻一直地看著雪地上翻滾笑鬨的小偶人,神色專注。

火堆邊上,剛剛如獲至寶地捧著小半碗野菜麵糊糊的少女看到這邊,眼裡忽然就有了一種目眩神迷的感覺――

實在是一個奇異的男子:肩膀很寬,四肢修長,身材軒昂矯健;然而再看他的臉孔,卻是俊美無匹、輪廓清秀得近乎女氣,讓身為女子的那笙都深感自愧――這樣矛盾卻奇妙的組合,讓這個自稱叫蘇摩的盲人傀儡師散發出難言的妖異魅力。

這是個怎樣的人呢?……精通占卜預言的少女、總能感到他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奇異力量。所以,即使在逃難的途中,年輕東巴少女依舊不由自主的被他吸引、一步一步的靠了過去。

“要不要吃點東西?等天亮就要翻山了――不吃哪裡有力氣。”傀儡師收了線,十指隻是微微一揚,那個名叫阿諾的小偶人在雪地上一個鯉魚翻身,啪地跳了起來,落入主人的懷中。蘇摩回過身準備走,卻聽到了耳邊那個明快的聲音。

那笙的聲音裡毫無中原女子的羞澀,爽朗而熱情,有一股熱氣絲絲縷縷觸及了他的肌膚――那是那邊火堆旁大家爭搶得來的食物罷?那些流民為了一勺半勺的差彆,尚自和鐵鍋李爭奪怒斥不休。而這個女孩,卻將自己的那一份食物慷慨送給了他。

蘇摩嘴角往上彎了一下,似乎有一個難得的笑意,沒有說話,但是卻伸出了手。熱情如火的東巴少女連忙將手中破舊的陶碗捧過去,放在他手中――傀儡師的手指冰冷。

“還熱著呢,快些吃,風那麼大很快就要涼了呀!”看見對方沒有拒絕,那笙的眼裡滿是笑意。然而蘇摩隻是將陶碗靜靜捧在手裡,一分一分感覺著碗裡食物傳過來的熱度,卻絲毫沒有用餐的意圖。

風雪很大,轉眼碗裡的東西已經結成了冰砣子。傀儡師笑笑,不說話,卻是將食物原封不動的還給了那笙,轉頭走了開去。

“……”東巴少女愣了半天,這個人難道不要吃東西、而隻需要取暖麼?那笙伸出手指,戳了戳凍得堅硬的麵糊,歎了口氣――看來隻能去火邊重新熱一下自己吃了。

剛轉過身的時候,忽然間風裡傳來奇異的噗拉拉聲,仿佛有什麼巨大的翅膀在扇動,攪起了滿天飛雪,颶風吹得人睜不開眼睛。那笙手裡的碗啪的一聲掉落,手下意識捂住了臉,被大風吹得連退三步。

“天呀!快看,那是什麼!那是什麼!”大風裡,傳來了同行流民的驚呼,驚懼交加。

那笙透過指縫,看著昏暗的飛滿雪的天空,忽然也是脫口驚呼――一隻巨大的黑色翅膀,從雪山背後升起來!撲簌簌的飛過來,掠過山頂山與天交際的地方,然而,那樣巨大的鳥兒,卻始終在山那一邊飛著,隻有翅膀露出山巔。

黑色的翅膀遮掩了飛雪後的天光,撲扇著引起激烈的旋風,攪得積雪飛揚,如同崩潰一般從山巔呼拉拉滑下來,白色的巨浪呼嘯著直奔山腰這一群休息的旅人。

那笙看得呆了,和所有流民一樣怔怔站著,目瞪口呆,耳邊卻聽到了一聲輕歎:“是比翼鳥……看來翻過雪山,天闕就到了。”

天闕?少女一震,眼中有欣喜的光閃過,也不顧那隻奇異的鳥了,回過頭去看著那個傀儡師,驚喜:“你說天闕快到了?真的快到了?!那麼就是說,我們……我們快要到雲荒了,是不是?”

傳說中,天闕位於雲荒東南,是隔開中州大陸的屏障――如果旅人平安到達天闕,便可以算是到達了傳說之地。

“首先看到的是黑鳥……看來真是凶兆啊。”蘇摩沒有回答她的話,隻是靜靜聽著風裡翅膀巨大的撲扇聲,低低判斷。

他的預言是瞬間實現的。

被大鳥翅膀卷起的旋風摧動,雪山頂上的積雪呼拉拉全崩了下來,如同滔天白色的巨浪、滾滾卷向半山腰裡那群怔怔發呆的流民。坐在山勢最高處的那幾個人,轉瞬被湮沒在雪浪中。

“雪崩了!”那群嚇呆了的人忽然聽到一聲巨喝,把他們驚醒,“快逃!快逃!雪崩了!”

伴隨著大喝聲的,是砰砰的金屬敲擊聲,原來是在眾人驚呆時、鐵鍋李第一個反應了過來,一把將隨身的寶貝鐵鍋從火堆上操起,也不管尚自滾熱,便撿了一根柴枝用力敲著鍋底,一邊厲聲大喝。

“哎呀!”那笙也被驚起,回頭,看到轉瞬間那駭人的雪浪已經撲麵而來,少女的臉色轉瞬蒼白。然而在那樣可怕的自然力麵前,通靈的少女也一時嚇得手足僵硬,想拔腳逃開,雙腳卻軟了一樣不聽使喚。

幾十丈高的雪浪如同天幕般、兜頭撲下,湮沒了所有。

湖麵宛如一麵巨大的鏡子,倒映著黑沉沉的夜幕,以及湖中的城市。

城市正中,龐大的白塔高聳入雲,壁立千仞、飛鳥難上。

高塔頂上的風也是分外猛烈的,吹得衣袂獵獵舞動。白塔底層的基座占地已有十頃,塔身一路上來有柔和的收分,但即使如此、到了塔頂上依舊有二頃的廣大麵積。

這樣大的地方,其實隻有寥寥幾座建築:神廟,觀星台,祭壇。

觀星台上,夜涼如水。風起,女子拉緊了素衣,手中的算籌一下子掉落在地上。

她身邊是一位年老的黑衣女人,她仿佛聽到了風裡什麼不祥的聲音,在觀星台上顫巍巍地轉過身,望向東南。

那裡,仿佛有一片黑色的浮雲、遮蔽著星夜。

“比翼鳥驚起――又有人到達天闕了。”老婦人歎了口氣,喃喃自語,“那些飛蛾撲火般的中州人啊……天闕上,又要多幾具僵冷的屍體了。”

“天狼星色變赤紅!”驀然間,身邊那個沉默的少女出聲了,抬頭看著黑夜裡的星辰,手指遙點,聲音冷漠,“――巫姑,有個不祥的人來了!”

“聖女,你說誰來了?!”老婦人渾濁的眼睛變得雪亮,隱隱居然有野狼般的冷芒,一下子匍匐在素衣少女腳下,“不祥的人麼?聖女,請你再次推算那人的具體情況,以便讓巫彭派人早日除去這個不祥吧!”

看向東邊天際,暗夜裡,哪裡有一片如星非星、如雲非雲的薄霧籠罩著天闕。

“是歸邪。”少女看著天象,慢慢回答,“有歸國者回國。”

“請聖女示下。”巫姑俯下身去,請示。

“我算不出。”片刻的沉默,看著天狼星的少女卻是低下頭來,冷漠的回答,“我算不出來那個人是誰……但是,危險和不祥在靠近雲荒大陸。”

巫姑怔住,抬頭看著至高無上的聖女――這世上,難道有連輝聖女都無法推算的人?

湖麵遼闊無垠,宛如接著大海。

湖的另一邊,無數的雙翼輕輕掠過霧氣,駿馬的四蹄無聲落到地上。長著雙翼的駿馬神俊非凡,有著長長緞子般的鬃毛,奔跑起來飄曳如夢。馬肋下的雙翅薄如蟬翼,甫一落地便收了起來。每一匹馬高而平的額心,都有一點白色的星芒。

然而,奇異的是、馬背上的騎士一色黑衣,袍子一角在風中飛揚,然而每個人臉上卻是戴了頭盔和麵具,將整張臉遮擋,臉麵具後的眼睛都是黯淡無光的,宛如兩個黑洞。

仿佛剛巡視了一遍自己的領地,一藍一白兩位騎士帶領乘著天馬的軍團從天空落到地麵,準備回到大本營。然而,落到地麵時,帶隊前行的兩名騎士卻勒住了馬。

“白瓔,有什麼人要來了……”左首坐著的是一位藍衣的騎士,他仰起頭看著中天那一顆最孤獨也最明亮的星辰,“得快回去稟告大司命。”

天狼星已經變成了暗赤色,寂寞的放著冷光,似乎暗示著蒼穹下將要流出的無數鮮血。無論在他們空桑國人、還是如今的冰族看來,天狼星都是災星,當天狼星出現的時候,就會有大災難降臨人間。

“好,你先回去,藍夏。”並騎的,是一位女騎士,白色的紗衣在夜風中揚起,“我去天闕那邊提醒一下魅婀。”

“小心。”似乎女騎士的地位還在他之上,藍夏雖然有些擔憂,卻不能阻攔,隻是點點頭,拉起韁繩,囑咐了一句,“那些冰夷見你落單,說不定會……”

“不必擔心,我帶了光劍。”白衣女騎士微微一笑,手抬起,手腕隻是一轉,錚然一聲響,手指間居然騰起一道大約三尺長的白光來,白衣騎士迅速轉動手腕,那道白光瞬忽無定、宛如雪亮的利劍,挽起一串劍花,半空的流霜和落葉陡然被攪得粉碎。

藍夏微微點頭,在馬上對著白瓔彎下腰去,把手放在隨身佩劍的劍鍔上,致戰士間的敬禮:“身為雲荒的劍聖?尊淵的三大弟子之一,太子妃的能力我不敢置疑。”

白瓔手指一轉,哢地一聲輕響,那道白光忽然湮滅在她手指間。白衣女騎士將小小的劍柄收起來,再度看了看天上的星象,眉間的疑慮和殺氣越來越重,點頭對同伴道:“我去去就回,你先帶隊回去。”

“那麼,天亮前務必要回城!”藍夏不再說什麼,拉轉了馬頭。天馬重新展開了翅膀,騰空而起,帶領其餘黑衣戰士飛向空中。那些天馬和戰士都是死寂無聲的,無數雙翅膀飛翔,轉瞬消失在湖麵蒼茫的水氣裡。

“漂亮的孩子……天神的寵兒……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那個聲音……那個聲音,又在他夢裡響起來了。

宛如吟唱,縹緲而溫柔,輕紗一般拂麵而來,將他層層疊疊的包裹,如同厚實的繭一般密不透風。他在睡夢中隻覺得窒息,拚命地伸出手,想撕開束縛住他的厚繭,然而仿佛被夢魘住了一樣,隻是徒勞無益的掙紮。

那個聲音繼續飄近了,慢慢近在耳畔――

“孩子啊,但願天帝和九天諸神都保佑你。你的眼睛、將隻看得到笑容;你的手指,將握住最寶貴的東西;你的每一滴眼淚,都如同碧落海深處最圓潤的珍珠那樣珍貴;而你的每一個笑容,都將如同夢曇花一般開遍雲荒大地……沉睡的蘇摩,為什麼你在哭?告訴我,你想要的是什麼呢?”

那張臉近在咫尺,湊近他的頰邊,沉靜而溫柔地看著睡夢中的他,自語般地輕聲問。

那樣蒼白的臉,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素雅端莊的臉,眉心有一點十字星狀的嫣紅,更加襯托得眼前的臉蒼白寡淡,宛如一張剪紙,仿佛是一個可以一口氣吹散的幽靈。

然而,那個白紙一樣的人俯視著他,歎息著、眼裡的神色奇異。終於,仿佛終究受不住莫名的誘惑,那個人俯下了身子,用咀唇輕輕觸碰他的臉頰。

“我想要你。”那個瞬間,仿佛咒語被解除,他忽然從夢裡睜開了眼睛,在對方驚覺掙紮之前,毫不猶豫伸臂將那個蒼白的影子擁住,他吻住了眉心那一點奇異的嫣紅,啞聲回答,“我想要你……”

懷中猝及不防被捉住的那人慌亂地掙紮,然而越是掙紮他的雙臂就擁得越緊,激烈的掙紮中他輕易地抓住了對方的手臂,轉瞬壓到了地上,冰冷的咀唇吻上了眉心的紅痕。

“你要乾什麼?你瘋了?放開我!放開我!”身下的人又驚又急,然而雙手被扣住絲毫不能動彈,隻能破口大罵,聲音爽脆,“蘇摩!我還以為你是好人,臭淫賊!放開我!”

是那笙的聲音?

他驀然便是一個恍惚,仿佛神智忽然回複到身體中。就在他遲疑的刹那,壓在身下的人迅速抽出了被扣的手臂,一個耳光乾脆利落地落到了他臉上,徹底將他打醒。

“你、你……你這個壞蛋!”氣急敗壞地坐起來,急急抓緊被撕開的前襟,退到一邊的少女驚懼交加,語音中已經帶了三分哭音――自己醒過來後就發現這個人在一邊昏睡,便忍不住湊近去看看他是否在雪暴中受了傷,不料卻得到了這樣的對待。

傀儡師的身子僵硬在風雪中。也不為自己的行為辯解,隻是默然低下頭去,不說話。

旁邊的地上散落著他那個叫阿諾的小偶人,方才的掙紮中傀儡掉了出來,四仰八叉地躺在雪地上,本來隻是微笑地嘴巴,不知何時已經轉成了咧開大笑的表情,仰躺在雪地上,詭異地無聲張口大笑。

“呀!呀呀呀――”再度清晰的看到傀儡這樣可怖的變化,那笙再也忍不住的尖聲大叫起來,退縮著靠到了山壁上,抱住自己的頭,一手指著偶人,“它在笑!它在笑!它又笑了!”

“阿諾。”蘇摩終於出聲了,眼睛雖然看不見,卻仿佛知道傀儡掉落的方位,對著雪地輕聲說話,“不要再淘氣了,回來。”也不見他手指如何活動,雪地上仰躺的偶人忽然仿佛被無形的引線牽著,不清不願地一躍而起,準確落入了傀儡師冰冷的懷抱。

“你又淘氣了。”傀儡師低下頭去,撫摩小偶人的頭發,臉上忽然有冷利的光一閃而過,“剛才是你麼?是你玩的把戲?――你這個壞孩子。”

傀儡師的手瞬間快得驚人,“啪啪”兩聲輕響,那笙目瞪口呆的看著蘇摩的手指間掉落數截東西,竟然是偶人的雙手和雙腳!

“給我安分點,阿諾。”轉瞬間便卸掉了心愛偶人的手腳,傀儡師一直平靜空茫的眼裡一時間有可怕的殺氣,低低對著懷裡那個叫蘇諾的偶人說話,惡狠狠的話音剛落,他便抬起手,很用力的捏合了傀儡大笑張開的嘴,似乎把一聲慘叫關了回去。

“抱歉,冒犯了。”蘇摩莫名其妙地對著自己的木偶說了一番話後,終於有空轉過頭來,對著驚懼退避的東巴少女淡淡頷首,算是道歉。

那笙看他一看過來,心中有再也忍不住的恐懼,便貼著山壁往旁邊挪開了幾尺――就算她一開始如何天真的迷戀過這個俊美的盲人傀儡師,現在她也發現這個叫做蘇摩的俊美無儔的男子遠非她原先想象……是如何可怕的一個人啊。

那個瞬間,少女打了個寒顫,然而她摸索著想站起身來遠離這個人時,猛然手指碰到了雪下的什麼東西,她下意識的低頭看去,瞬間爆發出了駭人的驚叫。

“死人!死人!”那笙一下子跳了起來,遠遠離開那一麵山壁,撲過去拉緊了傀儡師的袖子,顫抖的手指直指方才剛坐過的雪地,忘了眼前這個人是看不到東西的――那裡,薄薄的雪層因為她方才的摸索而散掉了一些,一張青白僵冷的臉便暴露在了天光下,咀唇微微張開,仿佛對天呐喊。她方才那一摸,便是碰到了張開嘴巴中冰冷的牙齒。

“這座山到處都是死人,不希奇。”儘管那笙在旁邊又叫又抖,蘇摩的臉色卻是絲毫不動,淡淡然道,“過了慕士塔格雪山就是天闕――多少年來,為了到達雲荒,這裡成了你們這些中州人的墳場。”

“對了……鐵鍋李呢?孫老二顧大娘他們呢?”這時才想蘇摩是看不見那些死人的,那笙念頭一轉,又起方才還在一起烤火的同伴。然而四顧隻有一片白雪皚皚,那一大群人居然一個都不在了!她跳了起來,驚呼:“他們、他們難道――”

“他們應該在這下麵。”蘇摩笑了笑,似乎回憶了一下方位,走過去,用腳尖踢開了一處厚厚的積雪。雪簌簌而下,雪下一隻青紫色的手冒了出來,保持著痛苦的僵冷姿式,指向天空,似乎想奮力掙紮著從雪崩中逃脫,卻終究被活生生埋葬。

“天……那是、那是孫老二的手!……”看到手背上那一道刀疤,認出了熟悉的同伴,那笙驚叫起來,“他們……他們都死了?剛才的雪崩、剛才的雪崩他們都沒逃掉?”

“比翼鳥百裡之外可以察覺外人的到來而驚起,如果朱鳥飛來,那末旅人平安無事;如果是黑鳥飛來,那麼便是一場雪葬。”蘇摩的腳繼續踢掉那些積雪,雪下十幾隻手露了出來,姿態奇異地扭曲著,觸碰著他的足尖,“他們的運氣可遠遠不如你好。”

那笙看那些雪地上活活凍死窒息的同伴的手,觸目驚心,下意識轉過頭去不忍看,許久,才細細聲音地問了一句:“是你……是你在雪暴裡救了我?”

然而,她剛一轉頭,就看到了答案。

那雪崩掀起的滔天巨浪依然在她頭頂洶湧欲撲!

她驚叫剛要出口,忽然發現那一波撲向她的雪浪居然是在瞬間被凝結住的。宛如萬匹駿馬從山巔奔騰而下,然而其中一匹追上她要踩死她的怒馬、卻竟然在一瞬間被莫名的力量凝定在半空,凝固成冰雕。

那是什麼樣的力量!……她眼裡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轉頭看向一邊那個奇異的傀儡師。然而蘇摩已經轉過了頭去,並沒有正麵回答她的問題,隻是淡淡道:“一飯之恩而已。”

他走了幾步,便到了山頂,久久站立,仿佛感受著風裡傳來的什麼熟悉的氣息。那笙卻隻覺得寒冷,看著雪野中遍布的屍體,瑟縮了一下,想走到這個如今唯一的同伴身旁,卻又對他有莫名的畏懼,一時間踟躇起來。

長夜和雪暴都已經過去,天色微微透亮。

蘇摩站在慕士塔格雪山山頂,蒼鷹在他頭頂盤旋,天風吹起他柔軟的長發。他閉上眼睛,麵向西方站了很久,忽然抬起了手,指著腳下土地上的某一處,似乎是自語一般,微微笑了起來,低聲道:“雲荒,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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