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格爾冷笑:“活人做不到,就要去驚動死者麼?”
“是,”努容修絲毫不已為恥:“活人是做不到――這個雲荒的活人裡,已經找不到可以壓製破軍的;而唯一能牽製他的人,已經在這個古墓裡死去――所以,我們必須借用她的力量!”
音格爾沉吟道:“可是這個計劃,也實在太……”
“是,”慕容修繼續道,“這個計劃雖然代價極大,但也有相當的把握――隻是此去危險,,若得不到少主的支持,是滿盤皆輸。”
音格爾垂首沉吟,顯然也在權衡輕重,遲遲不答。
少主若是恩於空桑,日後複國,使封少主為大漠之王,將霍圖部空出來的領地劃給少主。”慕容修侃侃而談,將條件一項項拋出,“到了那個時候,烏蘭沙海上的盜墓者便可以安定下來,不用再打劫掘墓――豈不是很好?”
音格爾神色微微一動,任何珍寶在他眼裡都是微不足道的,然而,這樣一個扭轉全族人命運的機會,卻是千載難逢的。
許久,他吐出一口氣來:“即便是我答應了,湘和飛廉也未必會答應。”
“這個少主不必擔心。”慕容修從容答道,“湘和飛廉那邊,碧已經過去協商了,相信很快便會有結果――少主隻要做一個決定:參與,或者放棄。”
音格爾沉思了片刻,抬起頭,少年的眼睛裡有著與年齡不相稱的冷定和決斷:“當然是參與。”他微微冷笑起來,“何況,我還欠真嵐殿下一個人情,此次又怎可袖手旁觀?”
“好!要的就是這句話!”一直沒有開口的西京募地叫道,按劍而起,“少主快人快語,不愧是大漠上的豪傑!”
音格爾微微一笑,忽地看到內室簾子一動,閃閃探出頭來吃驚的看著外麵的三個男人。“你們在說什麼?”她輕聲問道,好奇的看著他們。
少年臉上的笑容忽然凝結了,眼裡的豪情猛地暗淡下去,下意識的轉過頭去――是的,他居然忘了考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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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月最近讀者:網友評論:1匿名網友2007年11月04日星期日11:06很好
2匿名網友2007年12月25日星期二09:54“沒什麼。”音格爾輕聲道,語氣有些煩躁,“男人說話時女人彆插嘴。”
“哼。”閃閃撇了撇嘴,然而也習慣了這個盜寶者之王的霸道,便縮回了簾後,悻悻離去。音格爾卻盯著那一片尤自晃動的簾子,有略微的失神。
“怎麼?”西京有些納悶。
“西京將軍,”他看著前方,眼神卻仿佛穿越了這片薄薄的布簾看到了極遠的地方,聲音帶著某種空茫,“如果在這次的計劃裡,我不能生還……你能保證我母親和閃閃一生的平安麼?如果我不在,也不要讓任何人欺負了她們……可以麼?”
西京怔了怔,一時沒有回答。慕容修遞了一個眼色,示意他應該馬上答應下來穩住對方。然而空桑的將軍頓了頓,卻驀然發出一聲朗笑,斷然搖頭:“這我可不能答應你!”
音格爾霍然回頭看著他,臉色蒼白:“不能?”
“我才不會替你照顧她們――你的老媽,你的女人,要照顧就自己去照顧!”西京朗笑,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你如果不放心的話、就算到了黃泉路上也要爬著回來!彆妄想彆人會替你背這個包袱!”
“……”音格爾一震,覺得內心有某種熱潮湧動,令他無法說話。
慕容修也鬆了口氣,微笑:“將軍說的是――若少主不求生先求死,此次計劃便十有八
32007年12月25日星期二09:55九要敗了……而那麼多人也將會白白的犧牲。”
音格爾無言點頭:“我明白――那讓我們就立刻開始吧。”
慕容修看向了帳外,輕聲:“碧那邊,也該差不多好了。”
西京忽地沉默下去,臉色變得沉鬱悲涼,看向了西方――那是怎樣一個艱難的使命,他都不敢想象此刻那邊帳中的慘烈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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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站在飄搖的風燈下,燈光明滅照著她蒼白的臉,手裡的利刃閃著水一樣的冷光。
她已經將那個極秘的計劃和盤托出,講給了躺在病榻上的同僚聽。在敘述到最後的時候,她極力想穩住自己的情緒,然而臉色卻比刀光更蒼白,手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榻上那個人麵目潰爛,四肢皆腐,隻有獨眼裡閃耀著狠絕的光,定定盯著她,卻比她更鎮定。
“動手!”湘勉力仰起身子,側頭看著同族,“快殺了我!還遲疑什麼?”
“叮”的一聲,匕首從碧手裡落到了地上。
“我做不到!”暗部的隊長發出了絕望的嘶喊,抱住了自己的頭,“我做不到啊……湘,我怎麼、怎麼能對一直並肩戰鬥的人下手!”
“是,我們一直並肩戰鬥――所以這一次也是一樣!”湘的聲音卻冷定不容置疑,“碧,不要遲疑,砍下我的頭來!既然你們需要它,就馬上砍下它!”
4匿名網友2007年12月25日星期二09:56碧顫栗著俯下身,從地上撿起了匕首,臉色蒼白如死。
“咳咳,堂堂暗部的隊長,對著一個殘廢的同族,怎麼會怕成這個樣子。”湘低啞地笑,輕聲鼓勵,“碧,不要有任何負擔――你是了解我的,應該知道我是為能有這樣一個死法而歡喜的……這樣的死去,總好過不人不鬼的殘廢過一生。”
碧的眼神慢慢變了,她和湘相識百年,自然也是明白這個同僚的剛烈絕決的性格,也知道在此刻這樣的情況下,她已然是心甘情願的犧牲自己的性命。但是……
“那麼,湘,冒犯了。”碧深深吸了一口氣,握緊匕首,踏了一步上前,一手握住了湘的頭發,一手便轉過鋒利的刀刃、貼著頸部肌膚切入!
“記住,一定要殺了破軍!”在刀光割入咽喉的瞬間,湘厲聲吐出最後一句話,“否則,我便是白死了!”
“好!”寒光在頸側一閃即沒,碧下手乾脆而利落,隻是一刀便將頭顱割下。
血從腔子裡噴湧而出,有少許濺到了她的臉上――鮫人的血是沒有溫度的,然而那一瞬,冷冷的血卻仿佛燙穿了碧的心臟。她伸手接住湘掉落的頭顱,看著潰爛麵龐上那隻尤自睜著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發出了再也無法控製的低聲哭泣。
她們二人,同為複國軍戰士,幾度出生入死,上百年的
5匿名網友2007年12月25日星期二09:56艱苦歲月裡結下了外人無法了解的深厚情誼――沒想到、到了最後,卻是由她來動手斬下她的人頭!
她抱著湘的頭顱在飄搖的風燈下低聲哭泣,隻哭得全身顫抖,卻沒發現背後的簾子悄然撩開,一個人走了進來:“湘,今天的藥吃了麼?你……”
話語終結在一瞬,來人怔在了原地,不可思議地看著她,“碧?!”
――即便是不曾回頭,他依舊第一眼就從背影裡認出了她。
她……她怎麼會在這裡?這個複國軍的女間諜,不是已經在得手後背棄他回到了大營麼?怎麼會三更半夜的出現在遙遠西荒的大營裡!莫非是他又做夢了?……所有話凍結在咽喉裡,飛廉隻覺的眼前一切都變得模糊了,無數喜怒從心頭呼嘯而過。直到她轉過身來時,他才從震驚中醒來,竟不能語。
“飛廉,”她卻遠比他平靜,似乎早就做好了重逢的準備:“好久不見。”
“你……殺了湘?”他不可思議地看著她,發現了她手裡割下的那顆頭顱,“你來這裡的目的……竟是殺她?!”
碧回頭看著他,緩緩點頭,眼神悲哀而沉重。
6匿名網友2007年12月25日星期二09:57
飛廉定了定神,努力克製著心裡洶湧的情緒。她的回答顯然如一桶冷水潑滅了他心頭殘餘的一線希望和溫情,他的眼神冷了下去,往帳篷裡踏進了一步,眼裡湧起了怒意:“為什麼?!她是你們的英雄,不是麼?為什麼你要千裡來取她首級!”
“她是甘願就死的,”碧嘴角噙著一絲奇特的笑意,“這是任務。”
“任務?”飛廉看了她很久,忽地一笑,輕聲:“我真的不懂你……碧,你既可以出賣我,可以對晶晶下手,甚至可以殘殺同僚――隻因為那是‘任務’?你難道隻為‘任務’而活的麼?人說鮫人的血是冷的,果然不假。”
碧臉色蒼白的看著他,卻沒有絲毫為自己辯解的意圖。
飛廉歎息:“碧,你到底是怎樣的人啊……我真是愚蠢,相處數年,卻對你一無所知。”
碧看著他,嘴角牽起一個勉強的笑意:“不必了解,因為我們是敵人。”
飛廉定定看著她。半年多沒見了,這個女子依舊溫柔甜美――然而眼神卻變得如此遙遠,再也不似曾經在帝都朝夕相對的那個人了。他曾為之忤逆長輩、幾度和門閥製度抗爭的那個溫柔鮫人女子,早已泯滅了痕跡。
“無論如何,很高興你在內亂裡活了下來,”碧微笑,鎮定的看著空寂大營的統帥,“所以到了今日,我們
7匿名網友2007年12月25日星期二09:58還有機會成為合作者。”
“合作者?”飛廉詫異於這樣的用詞,眼裡湧現出戒備的光。
“是的,飛廉少將,”碧的笑容仿佛一個無懈可擊的麵具,侃侃而談,“我奉龍神之命前來西荒,就是為了謀求合作――少將,我們也聽說了那一場劇變,你們十大門閥背破軍血洗,已然不得不逃離帝都,論處境,如今比我們鮫人也好不到哪兒去吧?”
飛廉沒有說話,隻是在燈下定定看著昔日的枕邊人,不敢相信那個溫柔賢惠的女子居然會變成如今這樣的情形:“你……到底想說什麼?”
碧卻隻是微笑:“少將,我想說的是:事到如今隻有我們通力合作、才能除去破軍!”
“除去破軍?”飛廉一震,蹙眉。
“不錯,如今他已經是我們三方共同的敵人,不是麼?”碧看著他,綠色的眼睛裡露出某種複雜的感情,“龍神和真嵐殿下都認為你是一個可以合作的夥伴,而我……也是那樣認為的。所以,我今日受命來到這裡,和你商量合作的計劃。”
“……”飛廉無話可說,尚未從這一猝然而來的消息中回過神。
8匿名網友2007年12月25日星期二09:58
――空桑和海國,居然會向冰族的自己伸出手?他們……到底想要做什麼?要什麼合作?要怎樣才能除去那個破軍?其中是否有什麼陰謀?
“所以,拜托少將可以抽出一刻鐘,來聽一聽這個計劃麼?”碧柔聲開口,聲音柔婉一如往昔,令他無法拒絕,“西京將軍和慕容公子也已經來了,正在音格爾少主的帳裡密談――飛廉少將是否願意移步一見?”
“哦,好……不,等一等,”他脫口回答,忽然間回過神來了,記起了如今的身份,“我得先回去一下――太晚了,我出來太久明茉會擔心。”
明茉?一下子聽到這個名字,碧不由自主地怔了一下,露出複雜的表情――那個門閥小姐,難道不該在帝都麼?怎麼也到了這個荒僻的西部沙漠?
“明茉現在是我的妻子。”飛廉凝視著她,輕聲解釋。
碧微微笑了一下,臉色蒼白:“恭喜。”
“有些事,真的是天注定。”飛廉低低歎息。
“所謂患難見真情,更是難得。”碧柔聲,“少將當珍惜。”
92007年12月25日星期二09:59
“是。亂世動蕩,命如朝露――當珍惜眼前人,以免一生虛度。”飛廉微微一笑,拂簾而出,回頭道,“少等,我回去和明茉說一聲,便來音格爾少主帳中與你們商議。”
他的背影消失在西荒的風砂裡,冷月下,瀚海無垠,泛著金屬一樣的冷光。
碧抱著湘的頭顱默默目送著他,身形微微顫抖。飛廉的身形隱沒在不遠處一個點著暖黃色燈火的房間裡,有一個秀麗的女子側影迎上來,為他拿下肩上披的大氅,兩人側首殷殷低語,如此溫暖而和諧。
身經百戰的複國軍暗部隊長忽然間有再也無法控製的悲哀,跪倒在砂風中,哀哀哭泣,將戰友的頭顱緊緊抱在了懷裡――兩個女子冰冷的臉龐緊貼在一起,淚水和血水混合著滲入了黃沙,迅速泯滅無痕。
生為亂世人,宿命如飄蓬。
將畢生奉獻給了民族的解放大業,這些為自由而戰的女戰士們,披上了冰冷堅硬的鎧甲和麵具終身血戰,是否永遠也無法得到一個女子該有的溫情?
10匿名網友2007年12月25日星期二09:59
沒有人知道,那一夜飛廉和來自空桑、海國方麵的使者達成了什麼樣的協議。因為那些半夜到訪的外族人在天亮前便已悄然離開,並無第二人知曉――天亮後,飛廉少將照舊從自己房裡走出,音格爾少主照舊在磨著自己的短劍……空寂大營裡一切都和往日一樣。
唯一不同的,就是那個鮫人死在了帳篷裡,而且失去了頭顱。
然而幾乎沒有人在意她的死活――畢竟一個鮫人在西荒的沙漠裡隨時隨地都可能死去,何況她本身就已經傷得如此之重。
她死得無聲無息,仿佛一滴水滲入了大漠,隨即消失無痕。
――直到鏡湖上空那一戰爆發,世人才明白在那一夜裡,三方達成了什麼樣可怕的協議。也明白那個鮫人女戰士,一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還在不顧一切的戰鬥,獻出了自己所能獻出的一切,沒有一絲妥協,也沒有一絲猶豫。
那是一個令破軍都動容的、擁有鋼鐵一樣意誌的女子。
她的名字,將永遠流傳在海國的眾口相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