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步往巷子裡走,沒幾分鐘,在一個破舊的鐵門麵前停下。
他掏出鑰匙開鎖,推門進去,鐵門嘎吱作響,已經有些年頭了。
裡麵是一個小院子,不算寬敞,幾根晾衣繩扯在半空中,掛著幾件衣服,全是灰黑白的配色,和周圍斑駁陳舊的牆色融為一體。
江承把衣服收進懷裡,拿出鑰匙開門進屋。
屋裡一片漆黑,沒有人,江承把燈打開,屋子裡的陳設很簡單,隻有一些看著有些年頭的簡易家具,沒有一樣貴重的家電。
江承回屋裡拿了換洗衣物,徑直去洗澡。
他洗澡很快,幾分鐘就搞定,擦著頭發出來的時候,忽然聽見臥室裡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像是進了老鼠。
江承擦著頭發的手一頓,抓著毛巾徑直走到臥室門口。
抽屜和床上一片淩亂,一個卷發女人正背對著他,伏著身子,頭埋在衣櫃裡,動作很急得翻找著什麼,根本沒發現門口站了一個人。
江承凜然出聲,聲音冷得不像話:“你在乾嘛?”
那女人聞聲,背影僵了一下,然後緩緩轉過身來。
她很瘦,大概四十多歲,及肩的卷發有些乾枯發黃,眉眼和江承十分相似,看得出年輕時也是個美人。
看到江承,她眼裡有些慌亂,扯了扯嘴角僵硬笑道:“沒乾嘛。”
江承倚在門邊,就這麼看著她,語氣淡淡道:“屋裡沒有錢,彆找了。”
江嫤聞言臉色一僵,朝他靠近一步,“你天天打工,怎麼可能沒有錢呢?”
江承沒回答,隻漠然問道:“你又去賭了?”
“關你什麼事?!”江嫤忽然提高音量,臉色變得猙獰起來。
看著她被戳穿後的惱羞成怒,一切已經不言而明,江承從上到下睨她一眼,“再說一遍,我沒錢。”
“你騙鬼呢,你以為我傻?!”江嫤的聲音立刻尖銳起來,姣好的五官瞬間變得扭曲。
她伸手抓住江承的衣領,對著他咆哮:“你天天出去賺錢,不給你老娘花,你想給誰花?!”
江承低頭冷冷道:“江嫤,你彆發瘋。”
江嫤繼續大喊:“你記住,老娘是你娘,你孝敬老娘是天經地義!”
說完,她冷笑一聲,“你是不是談戀愛了,賺的錢給外麵的小賤人花了,忘了你老娘了,是不是!”
江承聞言,冷著的臉終於有所鬆動,卻是嗤笑。
戀愛?多麼可笑的字眼。
那不是他這種人該碰的東西。
江嫤又指著衣櫃開口:“你以為我沒看到?你櫃子裡那個箱子裝的是什麼好東西?給我看看!”
江承一把攥住她手腕,臉色瞬間變得霜寒一片,“你敢碰一下我的東西試試。”
他力氣大得像是要把人的骨頭捏碎,江嫤吃痛,劇烈掙紮,江承一鬆勁,晃得她一個踉蹌。
江嫤瞥了眼江承的臉,眼神飄忽,帶著些懼意。
現在的江承人高馬大,身形幾乎能將她罩住,再也不是兒時那個任人擺布的小孩子。
江嫤冷哼一聲,長久以來的習慣壓倒了理智,他長得再唬人又怎麼樣,再怎麼樣她也是他親生的媽,天下就沒有兒子不念父母恩的道理。
於是她聲音又尖銳起來:“老娘怎麼碰不得?我告訴你,你的就是我的!老娘辛辛苦苦把你生下來,把你給養大,你就得給老娘報恩!”
江承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笑話一樣,嗤笑了一聲,眼神諷刺,嗓音低得可怕:“所以啊,你把我帶到這個世上來,就是個錯誤。”
“被你生下來,被你養大?你嘴裡的養,和養一條狗什麼區彆?不,甚至不如一條狗。畢竟連狗餓了都有人給它喂飯,生病了都有人給它看病,更不會一個心情不好就把它打成半死。”
江承看著她,每個字都帶著寒意,卻又平靜到像是在陳述彆人的事情,“其實那時候你把我打死就好了,不是麼?”
江嫤忽然覺得脊背有些犯寒。
她恨恨看著他,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畜生,沒人稀罕的死雜種。”
江承聞言哂笑一聲。
這話他從小到大聽過太多遍,不知道到底是在罵他,還是在罵她自己。
門口傳來一聲重響,江嫤帶著怒氣拍門而去。
空氣回歸安靜,屋子裡隻留下她翻找的一地狼藉。
江承從地上撿起今天剛換下的衣服,摸了下口袋,果然,裡麵已經空無一物。
他臉上沒有一絲意外,隻是沉默著將屋子裡的狼藉收拾了乾淨。
目光觸到剛才江嫤提起的那個箱子,江承把它從衣櫃裡拿了出來,拍了拍上麵的灰塵,又重新放進去,動作很輕,像是對待什麼易碎的寶物。
做完這一切,他忽然感覺很累,直接仰麵在床上橫躺了下來。
他掏出手機,劃開相冊,裡麵的照片寥寥無幾,他指尖輕點,點開最新一張照片。
那是一個女孩的背影。
書店一角,她正垂頭看著書,陽光正好,打在她的發頂,每一根頭發都染上一層光圈,溫暖而明亮。
江承手指在屏幕上懸停了兩秒,然後輕點屏幕,點擊刪除。
他失力般垂下手,緊緊閉上眼,窗外傳來各種聲音,狗吠,嬰兒的啼哭聲,男女互相辱罵的吵架聲,還有火車壓過軌道時發出的隆隆震響。
這嘈雜而混亂的一切,才是他真實的生活。
手臂蓋住眼睛,他的頭腦逐漸變沉,就這麼不知不覺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