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外的雨啪啪地往下砸,在車窗劃出一道道水痕。
林知嶼沒有推托,迅速收了傘便鑽進車內。他身上還帶著些許潮意,衣角和褲腿被打濕了好一大片。車門關上的那一刻,江逾白抽了幾張紙巾遞了過來,骨節分明的手在車內昏暗的燈下鍍上一層白釉般的光。
林知嶼接過紙,又道了聲謝,心想江逾白不愧是主角受,心地善良、以德報怨,這天底下所有美好的品質怎麼都給他占了。
開車的助理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他慢條斯理地擦拭雨水的手,輕哼了一聲後,問:“無限娛樂那麼大個公司,怎麼連車都不給人派啊?”
江逾白皺了皺眉,正要開口提醒他彆亂說話,林知嶼卻不甚在意地說道:“江南皮革那麼大個廠,老板不也帶著小姨子跑路了。”
“啊?”
“沒呢,隻是我的一個樸素願望而已。”林知嶼說道。
助理“嘁”了一聲,咕噥道:“一看就是壞事做多了被公司放棄了,要不是遇上了我們逾白哥,還不把你淋成落湯雞。”
他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在密閉的車內,還是完完全全地傳進了在場每個人的耳朵裡。
江逾白拍了拍椅背,示意他專心開車,又問林知嶼道:“你要去哪裡?我讓張澤先送你回去。”
林知嶼報了個地址。
可等助理在導航中輸入了他所說的那套公寓名稱後,卻看著屏幕上顯示出的地圖位置,陷入了沉思。
“怎麼了?”江逾白問。
助理趁著等紅燈的功夫,回過頭,麵色複雜地看了江逾白一眼:“江哥,你知道這地的房價多少一平嗎?”
然後又朝林知嶼問道:“你真住這?”
江逾白這才把注意力挪到了駕駛座旁的屏幕上。
這地方,他記得……
“我不住這。”林知嶼張口便道,“既然被你發現了,我也不隱瞞了,我確實是被公司放棄了,所以給自己找了個退路。喏,就是在這裡做保安,夜班,工資是我乾土木的同學的三倍呢。”
“真的假的?”
林知嶼彎著眼睛笑盈盈地看他:“我還能騙你啊?”
助理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活該。”
江逾白見助理真的被他唬得當了真,無奈地說道:“你彆逗他了。”
林知嶼聳了聳肩,在助理忿忿不平的目光中,挺直了背。
“不過江逾白,我確實要正式地和你說聲對不起。”林知嶼一字一頓地說道。
原主做的那些混賬事雖然和他沒有什麼關係,但他現在畢竟頂著對方的皮囊和身份生活,過往的恩怨還是能消解就消解。
江逾白臉上露出疑惑的神色:“你是說……”
“之前在選秀裡針對你的事,還有在林家對你動手的事……我這段時間想了許多,對不起,是我做錯了。以後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我都會儘量補償。”
林知嶼說得誠懇,燈光映照下,他的一雙眼睛真誠地注視著江逾白的臉,沒有絲毫作偽,眸光乾淨澄澈得過了分。
江逾白猶豫了一會,才說:“……奶奶的醫藥費也是你付的吧?”
他這話一說,林知嶼倒是愣住了,臉上的表情也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他那天明明躲得那麼辛苦,江逾白怎麼知道是他的?
見他這副表情,江逾白不覺莞爾:“果然是你。”
“……你彆這麼直白,紅領巾被戳穿會很尷尬的。”
不知道是不是車內光線昏暗,江逾白有些納罕地掃過他泛了紅的耳垂,認識林知嶼這麼久,還是頭一回見到他這副模樣。
“醫生說奶奶的病情控製得很好,但因為每周都要透析,其實也並不好受。”江逾白一邊說著,一邊打量林知嶼的反應,“每次透析四個小時,奶奶很能忍,從來不喊痛,也不讓我去陪。”
林知嶼搓了搓手。
“之前,我擔心她沒辦法接受,也以為你不願意,所以一直沒有告訴她實情。”江逾白說,“你要是想,我們找個時間……”
林知嶼搖了搖頭:“還是先不說吧。”
“為什麼?”
“以後的醫藥費我會按時給你,但這件事還是先等一等。”林知嶼衝他眨了眨眼,調侃道,“畢竟她現在的大孫子是圈內炙手可熱的當紅小生,那天我去醫院的時候聽護士們聊天都提了你好幾次,這要是突然讓老人家知道自家的孫子大變活人,成了人人喊打的林知嶼,她得有多難過。”
江逾白沉默了幾秒,才說:“……林知嶼,你好像變得不太一樣了。”
“所以道歉也是真心的,不再糾纏牧雲霽也是真心的。”林知嶼特意強調了“牧雲霽”三個字,“我現在隻想好好生活。”
如果能不用上這個班就更好了。
江逾白側過頭打量著他,不太明白話題怎麼就轉到了牧雲霽身上,但還是說道:“你能想通就好。”
牧綏的公寓下有嚴格的門禁,非登記的車輛無法入內,助理隻能把車停在了大門外。
所幸雨已經小了許多,淅淅瀝瀝的,在路燈的照射下漫開霧蒙蒙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