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孝不義?這從何說起?
是這樣的,家師傳授我剛才那一招時,曾讓我立下誓言,由於此招太過yin毒,所以非麵臨不共戴天之仇人而不得使用,若有違者,需自斷一臂。
怎幺會有如此苛刻的規定?令師又是誰呢?
不,一點都不苛刻。我師父,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
蕭少俠,令師到底是誰,可否告知我們呢?
我……我也不清楚,隻知道他老人家姓楊……
楊?年紀較高的幾位前輩皺眉思索一會,又問道:令師有多大年紀呢?
大概七十來歲吧,但他的身子骨還硬朗得很。
那他……有什幺特征嗎?
特征?我略加考慮,道:家師的個頭和郭總管差不多,永遠是一襲青衣在身,性喜清淨,不多說話……哦,他老人家的胸口,有一道頗長的疤痕。
昔年無常劍楊定坤單劍掃平北寒寨時,胸口處曾遭人暗算留下了一道傷痕,老一輩的江湖人應該知之甚詳。
疤痕……難道……難道……事情畢竟已經過了近四十年,這幾個前輩似有所悟,但仍然未敢確定。
對了,家師經常悵然若失的低吟一句話:無常天,閻羅殿,生死有命,善惡一心。然後,就教導我,行走江湖時一定要心懷慈悲,絕不可妄開殺戒……
是他!幾位前輩同時喊了出來。
您……您知道我師父是誰嗎?我的臉上寫滿了激動和期盼。
如果我們幾把老骨頭還沒有糊塗到家的話……排幫掌門一捋長須,道:令師應該就是,昔年堪稱白道中流砥柱的,無常劍楊定坤楊大俠!
師父!我就勢一聲悲呼,頓時紅了眼睛,聲音也由此變得哽咽:弟子……
弟子……終於知道您老人家的名諱了……語氣中掩埋不住的深厚感情,當真令聞者心酸,聽者流淚。
造化弄人呀……華山總管郭政堯唏噓道:自北寒一役後,楊大俠便在武林中失去了影蹤,本來還以為他遭受了宵小的暗算,沒想到,竟是看破世情,隱居於林……
郭大叔,您認識我師父嗎?
郭政堯苦笑道:令師叱吒江湖之時,我還隻是個不足十歲的毛頭小子呢。
不過,當時我最仰慕的幾大高手之中,便有楊大俠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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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幺,我師父他以前是個什幺樣的人呢?我恰如其分的表達出自己的好奇。
平心而論,楊大俠他……他是個嫉惡如仇之人,眼睛裡容不得一粒砂子,但有不平之事,定然挺身而出,然而……他看了我一眼,道:讓其它人頗有微詞的是,令師的殺氣過重,凡一出手,極少留人性命……
不!我拚命的搖頭:師父很慈祥的,甚至連葷菜都從來不吃,他絕對不是那樣的人!
蕭少俠請勿激動……排幫掌門出言安慰道:郭總管所言無假,所謂子午劍,正是指的子不過午,午不過子,長劍出鞘,必然濺血。所以他剛才才說,令師是看破了世情呀!對武林人而言,須知練武容易,修心極難,令師那幺早便能悟通至理,從紛擾的武林中脫身而出,當真令我們羨慕不已呢……
郭大叔,對不起,剛才晚輩出言不遜太過無理,請您不要放在心上……
哪裡、哪裡……蕭賢侄,不介意我這樣稱呼你吧!看得出來,你是個真情真性之人,我歡喜都來不及呢!
可是,我卻違背了對師父的諾言……
蕭賢侄,你又何必食古不化呢?郭政堯又好氣又好笑:觀剛才你那一招,確是符合楊大俠當年的性情,端的是狠辣無比,一經出手便難以容情。楊大俠要你立誓之意,恐怕正是擔心你會在無意之中犯下大錯,所以才作出如此的限製。
正是。排幫掌門也笑道:何況,從剛剛的情形來看,若不使出這一招,難道你真要被他廢了不成?年青人,要懂得變通之道,放心吧,你師父絕對不會責怪你的。
是,多謝前輩的指教。我恭恭敬敬的回答著,同時心頭的大石終於落下,從今以後,再不會有人質疑我的來曆了吧?
隻是……腦袋裡麵,另一片混亂仍未理清——三日之後,我真要與姚素素成親不成
暗夜情魔第二部第十一章作者:克萊敦
武會閉幕之後,自有一場浩大的盛宴款待,在此之前,眾人尚有小段時間用來換裝、消乏。
走向陳冠儒養傷的房間,心情早已惡劣得無以複加,稀裡糊塗成了芙蓉駙馬、姚素素的未婚夫不說,還把梅山會得罪了個徹底,使得複仇大計倍添艱辛。現在的情況,說我是焦頭爛額也不為過。
遠遠聽見房間裡麵傳來陣陣歡笑,我們互望一眼,不禁大感奇怪,這個時候,還會有誰來看望陳冠儒?
踏入房門,發現床頭竟圍聚了好幾個美女,最耀眼醒目並笑得花枝亂顫的那個,不是姚素素是誰?
‘哎呀帥弟弟,沒想到你竟是如此的愛慕姐姐,麵對騰龍那幺厲害的對手,不惜受傷也要取勝,好讓姐姐感動哦……’‘我……我……’幾曾經曆過如此場麵,在眾多美女的環繞下,陳冠儒早已是麵紅耳赤,苦於又不能直說,他力爭取勝的原因並不是為了要得到姚素素,否則豈不傷了大美人的一顆水晶心?
‘好啦好啦,不好意思就彆說,姐姐知道你的心意的……’‘……’陳冠儒的臉,此刻比猴子屁股都不如。
‘好了,素素姐,彆逗弄人家陳公子了……’解圍的是一個二八年華的清秀小姑娘,說話的同時,嬌羞的飛快掃了陳冠儒一眼。這也難怪,在我們四人之中,陳冠儒原本便是最英俊的一個,加上大爆冷門打敗了實力強勁的騰龍,想不引起彆人的矚目也難。
‘陳家小弟,你看人家玉蘭妹子對你多好,要不要考慮一下呀……’‘素素姐,彆鬨了啦……’麵紅者,當場又多了一個。
‘大哥,嫂子正在給冠儒做媒呢……’周秉華在我耳邊笑道。
嫂子??這句話即刻點燃我鬱積已久的怒氣,沉著臉大聲斥道:‘你們在這裡做什幺?四弟養傷之處,豈容大聲喧嘩?’‘大哥你誤會了,素素小姐她們是專程給我送藥來的,又怕我悶,好心的陪我在聊天……’陳冠儒解說道。
姚素素橫我一眼,道:‘哼,不識好人心!人家又沒欠你什幺,擺一副欠扁的臉乾嘛?’‘就是就是,老大你未免小題大做了……’美女的魅力果然不凡,竟連趙明意都文縐縐的鳴著不平。
周秉華更是過分:‘恭喜素素公主,賀喜素素公主,恭喜你得到一個玉樹臨風、俠義非凡、義薄雲天、武藝超群、貌賽潘安、智勝孔明、勇比子龍、義超關羽的如意郎君——蕭七蕭少俠!’‘啊!’姚素素看著我的目光,竟多了一分羞怯:‘蕭大哥,你……奪冠了?’我恨恨道:‘這到底是怎幺回事,你要我打入前二,可為什幺不事先告訴我,摘冠者竟會成為你的夫婿?’‘咦,咦,有鬼哦……’周秉華玩味道:‘是她要你打入前二?素素啊,咱們十幾年的交情,你居然對我隱瞞了這件事,到底有何居心啊?’沒想到我竟會當眾掀開此事,姚素素白淨的臉蛋上,飛起了一絲動人的紅霞,跺腳對我罵道:‘你……你呆瓜呀!人家隻是忘了說罷了,武場中那幺多人,你隨便問哪個不都知道了……’‘大哥,一開始我不就對你說了幺?’趙明意奇道。
我也皺眉道:‘你有告訴我嗎?怎幺我不知道?’隨即想起,進入武場後,他好像的確有說些什幺,不過當時我的心神完全放到了暗夜可能的行蹤上麵,所以竟聽耳不聞。本來或許還有其它機會得知此事的,可惜匆匆吃完午膳,沒有和彆人交談就跑去看望陳冠儒,當真讓我扼腕。
‘哈哈!’周秉華早在一旁笑彎了腰:‘大哥,沒想到你真是到了最後才知道此事,呆瓜、名副其實的呆瓜!哈哈!!’一眾美女也覺得此事有些不可思議,一齊掩嘴竊笑起來。
難得,我的臉皮竟也微微發熱,心中暗暗叫苦,本應是理直氣壯的質問,怎幺變成了眼下這副被人嘲笑的局麵?
周秉華得了便宜還賣乖道:‘噓,大家心裡偷笑就好了,我大哥臉皮很薄的!’姚素素適時道:‘好了,晚宴即將開始,天色也不早了,諸位妹子,我們先行離去吧。’我急道:‘喂,你先彆走,我們還有話沒說清楚!’‘妹子……呀,你千萬……放輕蓮步啊,郎還有,道不儘的……相思話呀…
…‘周秉華荒腔走板的曲?#123;,再次引來一陣轟堂大笑,不過卻也衝淡了我話語中細微的一絲火藥味。
‘蕭大哥,如果你有閒暇,請於今夜子時,到逸香亭一聚如何?’姚素素勉強說完這番話,在周秉華的怪笑聲中,竟也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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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乾美女既已離去,我瞪著兀自賤笑不停的周秉華,咬牙切齒道:‘真有這幺好笑嗎,周、大、餅!’‘啊?大哥你、你說誰呢?’他頓時變得目瞪口呆。
‘說誰?說的就是你!周、大、嗚嗚……’這個王八蛋,居然一下子捂住了我的嘴。
‘大哥,咱們兄弟嘛,有話好好說、好好說。’開玩笑,幸好趙、陳二人還沒反應過來,否則這個外號一旦傳了出去,他堂堂的華山少掌門還要不要混了。
‘好一句兄弟!我問你,決賽的時候,為什幺要故意放水?’‘啊?這個、這個嘛……小弟自知不敵,怎敢冒犯大哥的威嚴呢?’‘我怎的不知道,你什幺時候竟不敢冒犯我了?’正事之餘,這家夥幾曾顧慮過彆人,簡直以?#123;侃我們為樂事。
被我嚴厲的目光盯得發毛,周秉華苦著臉道:‘大哥發起怒來,果然很有威嚴…
…’‘說!你為什幺要放水?’我吼道。
‘其實,我是怕傷了兄弟之間的和氣……’在我的瞪視之下,他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小:‘我……我怯場不行嗎?’漏洞百出。我轉頭,對旁邊一頭霧水的趙、陳二人說道:‘等會在晚宴上,幫我宣揚一件事,從前,有一個好哭的少年,專愛偷吃人家的酥餅……’‘大哥,我知錯了!’周秉華幾乎是聲淚俱下道:‘好了,我坦白,是素素要我這幺做的……’‘姚素素?她要你在決賽中放水?’‘不是,她隻是逼我一定要打入決賽而已。’奇怪。我妓髦液橢鼙a同時打入決賽,難道不怕我們二人中途遇上嗎?
再仔細想一想起始賽程安排,不錯,我和周秉華隻有在決賽中才能遇上。可是,她究竟為何要這樣做呢?難不成竟同時看上了我們二人?
我問道:‘那幺,你為什幺要故意輸掉?你們兩人青梅竹馬長大,不正是天生一對嗎?’‘青梅竹馬?天生一對??’周秉華打了個冷顫,道:‘天哪,我不堪回首的童年,天天被她欺負、恐嚇,簡直是看見她就發抖,我心靈深處的噩夢啊!’趙明意同情道:‘老三,這幺慘?’‘不錯!’周秉華激動道:‘過分的是,她甚至曾逼我扮女人!老二,換了你,你還會認為這叫做青梅竹馬、天生一對嗎?’趙明意點頭道:‘換了我,當然是避得越遠越好。’‘所以,你就把她推給了我?’我冷冷道。
周秉華一愣,道:‘大哥,這都是年少幼稚罷了,事實上,十歲之後的素素,就已變成一個人見人愛的美人了,如果不是童年的yin影太大,我恐怕早就愛上她了……
’‘哦,是嗎?’我未置可否:‘既然如此,不愁嫁不出去的她,為何還要動用比武招親這樣的方式?’‘此事自然有因,但是,大哥,我真的不能告訴你了,否則,素素會宰了我的…
…’周秉華擦一把汗,嘟噥道:‘大哥,你到底是鬨的哪門子彆扭,把這幺一個千嬌百媚的大美女許你為妻,還有什幺不滿足的……’還有什幺不滿足?真是一語點醒夢中人啊!既然沒有任何危險,彆人求之不得的事,我又為何要推諸門外?能夠儘情享用這樣少見的美女之餘,還能得到百花教這個白道大派的全力支持,何樂而不為之?
媽的!我暗敲一下腦袋,不明白自己是哪根筋出了問題。
*************************************************置身於規模盛大的晚宴之中,我仍然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無常劍楊定坤’之徒的名聲,早已傳遍所有席位。這也使得同輩的俠少們,在口道‘恭喜’之餘,看著我的目光多了一分敬畏。無常劍楊定坤,那可是數十年前的風雲榜中人哪!若非如此,昔年的暗夜,也不會出動到數位頂級高手才能將其成功擊殺。
鑒於楊大俠崇高的身份地位,理所當然,我被拉入晚宴的內廳,最具分量的一席中去,百花教主杜鵑夫人、少林達摩院副主持百寂大師、武當書香閣閣主無塵道長、華山總管郭政堯、雙手劍門主‘巨劍如山’方皓、排教掌教……隨便哪個,可都是江湖中聲名遐邇的人物。
話不三巡,我已成功的塑造出一個昔年一心誅惡,卻在無意中得到頓悟,進而轉化了氣質,在吐血頓足大笑三聲拋開凡塵之後,一心追求天人之道的‘恩師’形象,讓在座之人感慨萬千,大歎天意之玄妙。
當然,為免真有不長眼的人要去探望我那子虛烏有的師父,我也沉痛的告訴他們,在我武功初成之日,師父便已不知所蹤,隻留下一封信函,說道心事已了,從此以後將雲遊四方,難有再見之日,但師徒之情永存心底,並盼我好自為之,莫要辜負他苦心栽培的一番心血。
‘奇人,一代奇人呀!’杜鵑夫人歎道,同時卻為難道:‘這幺說來,一時之間蕭公子是難以找到長輩主婚了?’眾人齊皺眉頭。本來,本次武會中受邀的各位少俠,都有來自其門派的長輩相隨,但最後獲得勝利的我,卻是唯一的例外。偏偏婚禮又不能延誤,一切早已準備妥當,通告也於早先武會閉幕時傳遍江湖,如果在最後關頭取消,豈不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雙手劍門主方皓道:‘當年,老夫曾與楊大俠有過一麵之緣,如果蕭賢侄不嫌棄的話,就由老夫代為主持如何?’大家點頭應是,都道這不失為一個極佳的辦法,何況我既與趙明意結拜為兄弟,方皓當然也算是我的長輩。
‘……如此,就有勞前輩了。’相談甚歡之時,卻見幾位結義兄弟走上前來,向各位前輩告了聲罪,把我帶到了外廳,原來,早有無數同輩中人想要結識我。?#123;藉先前擊敗獨孤痕的餘威,加上自己那傳說中經成為武林傳奇的‘師父’,不費吹灰之力,便得到了大部分人的拜服。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多了,微微感歎一下白道某些保守陳舊的思想,把‘仁者無敵,義者無畏’的精神煽動到了極點,再於不經意間談及自己遠大的理想,最後,稍稍透露一下接?#123;之意,自然使得一幫青年心潮彭湃,爭先恐後要求加入我們偉大的事業之中。
年青人的熱情是讓人驚詫的,熱血沸騰之下,除了來自少林、武當等幾個大派的弟子外,其餘人當場轟轟烈烈討論起結義的事宜、章程,除了將之命名為‘仁義俠盟’外,並初步決定將於四日後,也就是我和姚素素的婚禮之後進行成立大會。
腹中大計一步步得到實現,我卻沒有絲毫得意之情。望著那幫仍然處於激動餘韻中的武林人,我暗暗的冷笑,你們到底知不知道,那個所謂的理想,將會讓你們付出何等的代價?
然而,深思之後,我卻做了兩個初時讓人不解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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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義俠盟成立之初,將嚴格篩選入盟的人選。雖然從我唯恐天下不亂的角度來說,當然是人數越多越好,然而,從長遠看來,隻有一個滿是精英的聯盟,才能於最短的時間在武林中取得最大的影響,從而讓俠盟成為人人向往的聖地。也惟其如此,在它一旦轟然倒塌後,給白道的造成的打擊才會最重……
此外,俠盟也將暫緩成立。一來,為了避免引起各大門派的誤解,我需要這幫人向各自的掌門解釋俠盟的性質,取得這些掌權人物的理解。二來,參加此次武會的人數畢竟太少,當然要慫恿更多的俠少才好。
眼見子時將至,我被周秉華大腳一踹,在諸多豔羨目光中,赴美人之約去也。
走到大廳門口,瞥見守門的一位高手,卻忽然一怔。
他對我微微一笑:‘蕭公子,恭喜啊!’‘你……你不是……’奇怪,這人不正是在那個‘客來蹲’茶館之外,出言相約的神秘高手嗎?
‘有禮了,在下正是百花教芙蓉護法使,杜元。’*************************************************漫步在香氣撲鼻的小徑上,觀賞著兩旁競相綻放的奇花異朵,我伸個懶腰,感受著這陣前所未有的放鬆。
遠處,一陣悠揚的琴聲仿佛來自天際,忽而急促,忽而緩慢,忽而鏗鏘激昂,忽而溫柔纏綿,有如群花鬥豔,又有如百鳥爭鳴,跟隨那婉轉的曲?#123;,我似乎看見一位情竇初開的少女,在那林木之中歌唱,在那澗水之旁戲魚,時而期待、時而憂心、時而嬌羞、時而顰眉,等待著心上人的歸來……
即使我不喑音律,卻也聆聽得心曠神怡,同時暗感好奇,究竟是何方高人,竟能演繹出如此一手天籟?
小徑的儘頭,挺立著一座小小的涼亭,正是逸香亭。
看清了亭內的情形,眼前不曾預料的美景,卻讓我震撼得難以言語!
本就美豔非凡的姚素素,放下了那頭錦緞般的青絲,淡淡的月光、與石桌上微弱的燭光相互共鳴,映照出她嘴角那抹淺淺的微笑,竟是如此的讓人神醉。
她正全神貫注於桌上的一把古琴之上,青蔥般細嫩的纖纖玉指,如同帶著某種奇特的旋律,儘情在琴弦上舞動、揮灑,演奏出動人的韻律。
彈琴者,竟是姚素素?怎幺看都與大家閨秀無緣的她,竟有著如此絕佳的琴技?
我一時失神,竟就那樣遠遠的呆望起來。
似乎察覺到了我的到來,她緩緩抬首,對著我嫣然一笑,嘴唇微動幾下,似乎說了些什幺,可惜隔得太遠,我並未聽見。然後,琴聲忽然變得歡快,小小的天地間,一下子充滿了喜氣洋洋的氣息,節奏越轉越快、越轉越高,聲音也越來越細、越來越低,短短的沉默之後,又是幾聲極其高亢的盤旋,終於,萬籟俱寂。
姚素素盈盈起身,道:‘蕭大哥,你來了。’我走進涼亭,仍舊是一臉莫名的感動:‘素素小姐,你的琴聲,實在是太美妙了……’姚素素一嘟嘴:‘你叫人家什幺?’‘呃……素素,你叫我來,不知有何事相告呢?’‘你這人哪,一定要有事才能叫你嗎?’‘當然不是,我隻是想弄個清楚,這樣才不至於唐突佳人。’‘好啦,算你啦。’她招呼我坐下,道:‘其實,人家知道你心裡麵還有很多疑問,所以呢,就給你一個答疑的機會啦,這樣你才不會不明不白的嫁給我…
…‘‘嫁給你??’我失去形象的吼道:‘姚素素,要搞清楚,是你要嫁給我,不是我嫁給你!’‘好,好,都差不多啦,反正你以後就是我們教中的芙蓉駙馬了。’她眨眼道:‘不過,從你剛才的話中看來,你是不反對我們的婚事嘍?’該死,一個不查,又掉入了她的語言陷阱。不過,幸好現在的我,對這樁婚事早就沒有先前那般排斥,我歎息道:‘我隻是不明白,如你這般美貌,怎幺會淪落到要靠比武招親才能嫁出去的地步?’‘誰嫁不出去了?’這次,失去形象的是她:‘你都說我很美貌了,怎幺可能嫁不出去?’‘嘖,嘖,果然是自言不慚啊。’我搖頭道:‘那幺,請素素公主告訴我,為何要比武招親?’‘這、這……’姚素素吞吞吐吐,說出了一番話來。
原來,她,竟是害得百花教其它女弟子嫁不出去的罪魁禍首。每每她們有了意中人,一齊來到百花教稟告長輩,卻往往都在看到姚素素後,當場就移情彆戀。
如此多次後,雖然眾姐妹並未對她懷恨在心,畢竟,那樣薄情的男人也沒什幺值得留戀的,然而,敬蘢擁偷貿銎嫻某黽蘼剩瑓s也使得長輩們心驚膽寒,無可奈何之下,不得不忍痛做下決定,一定、一定要在今年把她這個禍胎嫁出去。
比武招親,對於眼界甚高的她來說,已經是最好的辦法了。
姚素素忿忿道:‘人家隻是喜歡笑嘛,誰知道那些人就自作多情以為我喜歡上了他們,真是莫名其妙……’隻是……喜歡……笑?回想她剛才的嫣然一笑,連見識過並不遜色於她的美女的我都差點把持不住,換了其它人,還不昏了頭?未經頭腦的一句話,突然惡狠狠的脫口而出:‘以後,不準你對彆人笑!’‘哎喲,小女子好怕哦!哼,誰理你了,這幺霸道。’‘為什幺,是我?’我突然問道。
‘什幺嘛?’姚素素故意裝糊塗。
‘不,你懂的。’我直勾勾看著她。
‘你……你奪冠了嘛,所以,人家也沒辦法嘍……’‘不!’我猛然一聲,竟把她嚇了一跳,捶了我好幾下才甘心。我就勢捉住她軟滑的小手,道:‘同時讓我和三弟一起打入決賽,然後,怕你怕得要命的三弟當然會主動輸掉比賽,這樣,唯一的勝者,早就被你所決定了……’‘你、你惡棍!’她趕緊抽回自己的手,又羞又氣道:‘你編故事啊,人家怎幺知道你就一定可以打入決賽?’‘有了老三這個吃裡爬外的家夥,你當然知道對我的武功知之甚詳……’‘對閣下臉皮之厚,小女子倒是知之甚詳……’我繼續道:‘剛好,滇南茶行那幫人怪異的行蹤,早已引起了你們的疑慮,所以,有了這幺一個好的理由,我這個呆頭鵝,就這樣傻傻的答應了你……’‘唯一估對的一句話,你就是個呆頭鵝……’‘事到如今,你還不承認嗎?’‘承認什幺?你這個多心、多疑、更兼害有臆想症的家夥!’雖然口氣凶巴巴的,但她早就低下了頭,不敢看我。
‘還狡辯?好吧,剛剛我碰到了一個叫杜元的人,他說,在茶館外……’‘好啦、好啦!’姚素素跺腳道:‘好啦,人家承認,當時,人家看見你挺身而出,為了維護?#123;姐姐的聲譽,不惜開罪刀劍雙妖那樣的高手,是有點欣賞你啦!
’?#123;姐姐?聽到那個急欲忘卻的名字,我的心情一下子沉入穀底,卻聽得姚素素繼續說道:‘一開始,真的隻有一點點欣賞你而已,後來,你們到達這裡後,聽到你的寶貝三弟拚命鼓吹你的好,人家才忽然發現,勉勉強強,你也算得上是第二個符合我擇夫標準的人啦……’第二個?雖然頗感不悅,但此刻沉悶的心情,卻使我失去了追問下去的動力,我強打精神,道:‘不知素素公主的擇婿標準是什幺呢?’她絞弄著指頭,道:‘其實,也很簡單啦,武功要過得去,相貌不能太差,年紀不要太高,嗯,還要重情重義,另外不能一見美女就昏了頭……基本上,就這幺簡單了。’‘這還簡單!?’‘真的不高嘛,連錢財多少,人家都完全不在乎呢!拿你來說吧,武功,一般般嘍,相貌,還不至於讓我反胃,年紀嘛,看起來應該不到四十,其它的,也算馬馬虎虎吧,矮子裡麵挑個高的,所以本小姐就隻好將就一下了……’‘……’我無言,聽著她軟綿綿的嗓音,聞著她身上散發出的異香,驟變空虛的心裡忽然想抓住些什幺,忍不住一把將她攬入懷中。
‘你做什幺!’她驚嚇的跳了起來:‘你拿人家當什幺了?告訴你,不等到成親那天……’突然發現了這句的語病,她趕緊停住了嘴。
我似笑非笑道:‘按素素的意思,在成親之後,我就可以對你為所欲為了?’‘你……你這個厚臉皮……’‘好吧,素素。’我輕輕握住她的手:‘我很喜歡你的曲子,可否為我再彈奏一次?’人說,花香、琴音,都有著洗滌心靈的作用,然而,對於人心最yin暗的角落,這真的有用嗎?我懷疑,卻又渴望一試。
‘人家……人家很累了……’她百般推諉道。
‘素素,就一支曲子,好嗎?’她打了一個嗬欠,慵懶的說:‘拜托,明天再彈成嗎,人家今天真的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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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你個姚素素,演戲的功力居然比我還深,剛才的精神還好得出奇,怎幺一下子就乏了?我愈發不肯讓步,把她的手放在了琴上,同時自己也試著撥弄幾下琴弦:‘來,很簡單的,就一下而已……咦?咦??這是怎幺一回事?’奇怪,這樣式古樸的瑤琴,琴弦卻似乎早被牢牢固定住,以至於無論我怎幺撥弄,根本發不出絲毫聲音。
‘敢問素素小姐,這把死琴,你是如何讓它發出聲音的?’‘哎呀,穿幫了啦!’姚素素雙手掩麵,懊惱道:‘都怪你,沒事弄人家的琴乾嘛。好吧,我坦白,人家才不會彈這勞什子的琴呢!剛才,為了設計你對我一見鐘情,人家隻是擺個架勢而已,其實是牡丹姐姐在一旁代奏的啦!現在人家早走了,你叫我怎幺彈給你聽嘛……’‘……’一陣短暫的沉默,我快控製不住麵部肌肉的痙攣了。
‘不準笑!警告你,你敢笑我,我就宰了你……’‘哈哈!’我放聲大笑,心內所有的yin霾,卻於此刻一掃而空。三日後的婚禮,倒真是頗有些期待了。
三日後,百花教處處張燈結彩,賓客如潮,一派喜氣洋洋的景象。
緣定逍遙、俠侶天驕,妙、妙啊!欣賞著百花大廳橫梁上鑲著金箔的字體,周秉華嘖嘖稱讚不停。
趙明意一拍我身上的喜服:大吉大利呀,你和未來嫂子,必將成為江湖上最讓人羨慕的一對逍遙俠侶……
天作之合、天作之合……喃喃自語的是九宮山少俠yin北竹,苦戀姚素素多年未果的他,看到另一頗具深意的字幅——蕭姚連姻、天作之合難免會感覺一陣失落。
好啦,yin兄,蕭大哥的大喜之日,你就彆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了。你看看,比起你爹娘當年,人家的姓氏配得多絕啊!
這話又引起一陣哄笑。說起yin北竹的爹娘,當年可是武林中的一幕笑談,其父自然姓yin,其母卻姓毛,合起來,赫然正是yin毛聯姻……
yin北竹歉然道:蕭大哥,你彆介意,我……
大家兄弟嘛,我怎麼會介意呢?我笑道:等會,記得要多喝幾杯喲。
自被周秉華一語點醒後,這幾日的我,已經從某種程度上,讓自己放開了些許心懷,嘗試著表現處自己真正的性情,讓自己徹底融入到白道生活之中。新的身份已得到大眾承認,難有被揭穿之虞,如果再保持從前那副誠惶誠恐、言必稱俠的聖人模樣,不僅讓我自己更加厭倦,也未免顯得太過迂腐,從而引起眾人的反感。
正因如此,在短短的三日間,我便和一乾來自中小門派的年輕俠客們混得極其熟稔,練劍、聊天,我和周秉華的武功,使得他們大感敬服;而鬥幽冥、挑杏花,那一樁樁驚險萬狀的義舉,也讓眾人驚訝不已,到了最後,甚至都主動喊起我們蕭大哥、趙二哥、周三哥來,當然,陳冠儒的年紀太小,卻也得了個陳小哥的稱號。
算是小人得誌吧,或許比之更不如。正如陽光永遠普照不到萬物,從而使得光明和黑暗成為恒久的對立一樣,逐漸受到他人愛戴的我,卻暗暗嫉恨不已,憑什麼,隻要有了一個白道的身份,哪怕是什麼都不用做,便能憑空擁有一個少俠的稱號,進而活得如此無憂無慮?
相較之下,同屬武林的黑道,卻又活得如此艱辛,見不得光,連夢想都是奢談,甚至,除了自家門人之外,再無人可以信任。想想暗夜各位師長的教導,生存,永遠是首要之事……這又是為了什麼?
隻是,心頭最深處的一點疑惑,是現在的我不願、也不敢去涉及的——以暗夜近百年斂聚的財富而言,生存的壓力,真有那麼大嗎?
*************************************************一拜天地……主婚人的聲音,仿佛來自遙遠的天際。
俯仰天地之間,誰能做到真正無愧?就算真有天父地母,便能公平至全無偏袒嗎?
心內冷笑,我卻恭恭敬敬的跪拜下去。
二拜高堂……
杜鵑夫人慈祥的微笑、方皓門主欣慰的點頭,這樁婚事,真讓你們寄望如此之高?
隻要是俠義兒女的結合,便一定能鶼鰈情深白頭偕老嗎?
夫妻交拜……
大紅喜袍裹不住那具窈窕玲瓏的身段,錦絲蓋頭卻遮住姚素素秀美絕倫的麵容,她,正在為找到一生的良人而羞喜嗎?可惜,最終的結果,卻注定讓她心碎……
新娘送入洞房,新郎卻得留在場中應酬賓客。眼睜睜看著心上玉人嫁做他婦,各路少俠終於斷絕最後一絲幻想,唯一能夠做的,便隻剩下儘力灌醉新郎倌。
糟糕。我暗中咒罵,因為殺手的戒條,以前在暗夜時從未沾過這杯中之物,雖然此次下山後也曾有意識的鍛煉自己的酒量,可區區半年之間,又能高到哪裡去?
向幾位結拜弟兄使了個眼色,一齊竊笑著過來幫我擋酒,然而,總有一些是無法避免的,幾輪下來,我竟已有微醺之意。
麻煩大了,看著大夥再次舉杯,再喝下去,我難保有原形畢露之虞,幸而此時杜鵑夫人招手把我叫了過去,總算讓我逃過一劫。
蕭少俠,今天我們就把素素交付給你了,你可一定要好好待她呀!
夫人請勿擔憂,在下既與素素結為夫婦,日後便是粉身碎骨,也斷不會讓她受到絲毫委屈。
如此我便放心多了。杜鵑夫人點頭道:素素這孩子……有時玩性重了點,你可要擔待一些。
哪裡、哪裡。夫人,實不相瞞,在下最欣賞素素之處,便是她的一顆純真之心。
媽的,能夠說出這番話來,想必我的牙齒,已經掉得和那位擲子於地的大耳賊差不多了。
太好了,我們真沒看錯人呐……杜鵑夫人展顏一笑,然後舉杯示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