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被關吉棟的行為嚇得一哆嗦,大哭起來,不一會兒尿從褲腿裡流出來:“我、我承認,雞、雞是我們三個人吃的,肚皮上的字,是我哥印的……山梨蛋子,是我、我二、二哥打的!……我都承、承認了,彆、彆砸我腦袋呀!……”
關吉棟聽完寶玉的話,他看著寶金和寶銀:“你們倆說說,咋回事兒?”
寶銀嚇得直抖:“山梨蛋子,是、是我打的,可是他罵我!……”
“行了!寶金,肚皮上的字,是不是你給印上去的?”
“是。”
孩子們都承認了,關吉棟的火反而消了一些,他出了一口粗氣,說:“你們的父親死了,你們的母親領著你們幾個過日子不容易,她全部的希望都在你們身上了,為了你們,她可以吃苦,可以受委屈,可以讓人瞧不起,嫁給了我老關頭……”
高秀蘭哽咽了。
“可你們都啥樣子呀,你們咋就一點不給你們母親爭氣呀!撒謊、打架、不乾活,大冬天的,往人家鄰居家孩子的肚皮上印字,你們還想乾啥事呀?你們也太無法無天了吧!你們就這樣下去,不出息,變成二流子嘎拉屁,你們母親受的苦、遭的罪,還有啥用?你們這樣做等於把你們的母親往絕路上逼!她活著就是為了你們,你們知不知道?啊,知不知道?”
“知道……”三個人回答著關吉棟的問話。
“知道了你們還這麼不聽話!寶金、寶銀、寶玉,你們三個今年都多大了?
“十四。”
“十二……”
“我、我十歲……”
“我六歲的時候,爹媽都死了,七歲那年,我給村裡的地主放羊,十歲,我就是半拉子長工了,跟大人一樣在地裡乾活,冬天光著腳在雪地裡跑,餓了、病了、死了都沒有人管,你們是有人管的呀,你媽管你們,我也管你們,生活是窮了點,可沒讓你們餓著、凍著呀,你們該知足呀!你們在心裡應該感謝你們的母親呀!感不感謝?”
“感謝……”三個孩子一起回答。
“咋感謝呀?感謝就要做一個誠實的孩子,聽話、勤勞,還要學習。現在雖說學校不上課了,你們要自己學呀!彆一天到晚的在外麵瞎跑,惹了禍讓人家找上門來,指著你媽的鼻子訓!啥滋味呀?我聽說你們乾活都有分工,你們咋分的工,跟我說說?”
“我刷碗、掃地,和寶玉去抬水……”寶銀回答。
“我、我和二哥抬水……我還擦、擦灰……”寶玉接著說。
“我和煤、扒爐灰、掃院子。”寶金一直低著頭說著。
“好,從明天開始,我天天檢查,誰要是沒乾活,我罰他兩天不吃飯!我說到做到!除了你們的分工,從明天開始,每天每人撿一筐煤核,噢,寶玉可以半筐,每人每天都得給我學習。毛主席不是說了嗎,沒有文化的軍隊,是一支愚蠢的軍隊!不是有這樣一句話嗎,背會唐詩三百首,不會做詩也會溜……”說著,他回頭問高秀蘭,“有沒有這句話?”
“有。”高秀蘭回答著。
“沒有彆的可學,你們給我背唐詩,一天一人背一首,晚間我檢查!我看你們家那書架上,好像有唐詩。”
“有,他爸留下不少的書,都在那櫃子裡呢。”高秀蘭指著一個櫃子說。
“有就好!今天的事就過去了,不打你們也不罰你們了,可這筆賬我給你們記著,誰要是敢再犯毛病,新賬老賬我跟你們一起算!好了,我就說這些了,下麵你媽講一講!”
高秀蘭給關吉棟倒了一杯水,說:“你們關大爺說了這多的話,都是為了你們好,以我的心情,今天晚上就是不打死你們,也得餓著你們,不給你們飯吃。你們關大爺說情,不打你們,也不罰你們了,可你們都給我記住了,再有這麼一次,我饒不了你們!記沒記住?”
“記住了。”三個孩子因為害怕,回答得比較誠懇。
一家人重新坐在一起吃餃子,誰都不說話。娟子幫著母親收拾完桌子以後就走了,寶金哥兒仨沉默著,他們不敢看關吉棟的臉,他們知道自己犯了錯誤,也知道老關頭訓他們是對的,可他們就是感到心裡委屈,想一想就要哭。為了不再難過,他們就早早躺下了,把被子蒙到了頭上,很快就都睡著了。
關吉棟說:“這幾個孩子要是聽話,還是挺招人喜歡的!”
高秀蘭說:“他們就是沒人管呀,從小就沒有爸了!……”
這一個夜晚,一家人睡得挺踏實,連射進窗戶的月光,都顯得那麼安靜。
寶玉用抹布擦灰,寶銀用笤帚掃地,寶金在火房屋和煤,弟兄三個都很認真賣力地乾活,好像他們已經被老關頭製服了,可他們在心裡卻是恨著老關頭的。寶金和了煤出來,往炕上一倒,罵:“該死的老關頭,真要管咱們了!”
寶玉說:“昨天晚上把我嚇、嚇、嚇、嚇完了!”
寶銀說:“寶玉,你咋磕巴了呀?”
寶玉說:“誰磕、磕巴了,我沒磕磕磕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