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話……怎麼說來著,禍害遺千年……放心吧,我死不了……”
姚準努力抬手去攬裴夢的肩膀,裴夢瞧著他那愈發慘白的臉,頓了一下,沒有再拒絕他,湊過去,主動攙住了他,“姚準,彆說話了,我們馬上到醫院!”
裴夢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姚準瞧她緊張的樣子,虛弱地閉上了眼睛,沒有力氣再開口說話,卻是將牙咬得死死的。
裴夢也沒有再開口,擰著眉一直關注著姚準的神色,他一旦用力握拳或者更加難受地咬牙切齒的話,她都會情不自禁緊張地咬一下唇,下唇已然被她快要咬破。
“師傅,麻煩快點,再快點……”
……
到了急診的時候,姚準的情況穩定了很多,除了嘴唇有點乾之後,渾身看起來輕鬆了不少。下車的時候,裴夢攙扶著他,發現他似乎正常了,猶疑地瞪了他一眼,“姚準,你彆告訴我你是裝的?”
姚準一聽,連忙彎下腰來,做出一副痛苦的樣子,“哎呦,好難受……”
裴夢無奈地搖搖頭,“真不知道該希望你是真病還是裝病!”
醫生檢查之後,詢問了姚準情況,姚準對被注射了不明液體一事隻字沒提,隻說喝酒喝多了而已,醫生開了單子讓他去抽血化驗。
裴夢要陪著他去,被姚準按在了急診室門口,“彆,我暈血,丟人的樣子你還是彆看了!”
裴夢看他臉上的血色恢複了不少,隻好點點頭,依了他,在急診室外麵走廊等他。
姚準並沒有去抽血化驗,在醫院裡轉了一圈,就回來,拉住裴夢的手就往外走,“好了,沒什麼問題,醫生說可以出院了!有問題再來!”
裴夢疑惑地瞧著他的樣子,“真沒事了?化驗結果什麼時候出來?”
“明天吧,有事醫院會給我打電話,醫生初步診斷是酒精過敏!裴經理,你們酒店的酒不會過期了吧?”姚準轉身衝她擠眉弄眼地笑。
看到他完全恢複了的樣子,裴夢用力將自己的手從他手裡抽出來,瞪了他一眼,“姚準,你侮辱我可以,彆侮辱暖暖的酒店好不好?”
“你說好就好咯!嘿嘿,走吧,我送你回去。”
姚準走過來作勢又要去牽裴夢的手,被她無視掉,大步從他身邊走過去,向醫院門口走去,“不用了,我們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吧!”
姚準連忙追了上去,“彆啊,大晚上的,讓你這麼一個大美女一個人回家,罪孽太深重了!”
“少跟我貧嘴!我走了!明天見!”裴夢轉身跟他揮了揮手,還難得地衝他嫵媚一笑。
姚準不由地怔了一下,裴大美女第一次主動對他笑啊……就在他怔忡的時候,裴夢已經攔了一輛出租車走了。
裴夢沒有回家,而是回了酒店,直奔監控室。
把晚上在她和姚準吃飯的樓層的所有監控都調了出來,卻沒有發現什麼問題,能看到的畫麵上,是他和姚準一前一後走出了包間的,之後,就是姚準抱著她急匆匆進了電梯。
而在這中間的大約半個小時的時間,監控受到了嚴重的乾擾,畫麵全部都是多重影子,根本看不清楚上麵的任何一人一物。
很明顯,這監控被人動了手腳。但是,酒店的監控室是信息重地,絕對不會有人進來的。唯一可能的,就是在那半個小時裡,西餐部的監控都被認為地影響了。
裴夢一個人從監控室走出來,越想越覺得有問題。姚準當時在車上的樣子,根本不像是在裝病……那個樣子,明顯是在極力隱忍著體內的某種難抑的情緒,可到了醫院,又確實緩解了。
看來,要查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隻能明天從姚準口裡問個清清楚楚了!
雖然想不出所以然來,但是第六感告訴她,姚準一定隱瞞了她什麼重要的事情!
*
正南酒店,總統包間。
汐子將一遝照片雙手呈給羅天佑,“先生,這是這兩天拍到的。”
羅天佑本是躺在椅子裡閉目養神,淡淡瞥了一眼汐子手裡的照片,看到上麵的人時,立刻坐直了身子,雙手像去接一件稀世珍寶一樣,小心翼翼地接了過來。
照片上,全都是潘語嫣的近照。確切地說,是她這幾天的照片。大部分的都是在安家的,攙扶著秦老爺子在花園裡賞花喂魚曬太陽,還有獨自一個人坐在陽台望著天空發呆的,也有今天出門來在酒店見兒子秦正南的。
羅天佑那內斂的眸子落在照片上的人臉上,眸中的深情逐漸流露……這麼多年了,語嫣竟然一點都沒變,還跟當年一樣美麗,清新脫俗……是他這輩子見過最美的女人。
也是他唯一愛過,並且仍深深惦記著的女人。
若不是秦濤溪這些年將她藏來藏去,保護得那樣好,或許,他早就把她給帶走了。造化弄人啊,三十年了……語嫣,真的想跟你見一麵。
可是,在看到最後幾張,她和秦正南在一起有說有笑的照片的時候,羅天佑的兩條眉毛漸漸地擰了起來,握著照片的手漸漸用力。
這個秦正南,越看越跟崔承恩像!不,不是像,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毋庸置疑,這肯定就是語嫣為崔承恩生的兒子!
羅天佑的身子一點點靠進身後的椅子裡,慢慢地閉上了眼睛,手裡的照片一張張滑落了下去。
汐子蹲下來,將照片一張張再次撿起來,微微歎了一口氣,小聲道,“先生,要不要約一下她。來都來了,您要是不見她,是不是太遺憾了?”
良久,羅天佑才搖了搖頭,沒有睜開眼睛,沉聲道,“不了!再見她,隻能給彼此都帶來不愉快。她現在過得很好,我沒必要再來打擾她的生活。還是算了吧,能這麼近距離地接觸她,也算是了了這些年的心願了!”
“可是,您這次來,不就是為了帶她走嗎?”汐子不解地問。
在東京的時候,羅先生聽說潘語嫣回國了,當時那個激動的樣子,眼睛裡似乎都冒著桃心……五十多歲的男人了,認識他十幾年了,還是第一次見素來清冷沉穩的羅先生如此雀躍地像個孩子一樣,當即就讓她定了來中國的機票。
可是,就在到了北京之後,他又改變主意,先去了榕城,了解了一些關於崔承恩的事,之後才來了江城。
到了現在了,卻說放棄了?這一點都不像他羅天佑的做事風格啊!
羅天佑抬手製止了汐子,“彆說了,我已經做了決定,儘快回日本吧!以後,不管是秦家的事,還是安家的事,或者是崔家的事,我們都不要插手了!隻要崔承恩出來不找我們麻煩,我們就各自安好吧!”
汐子本來還想說什麼,在看到羅天佑臉上的堅定時,隻好閉上了嘴巴。
*
這一夜,肖暖睡著之後,秦正南一個人坐在陽台上,仰頭瞧著清冷的月光,一夜未眠。
從他有記憶開始,他和秦老爺子之間的點點滴滴都在他腦海裡清晰地回放了一遍。如果不是母親親口承認他不是老爺子的親生兒子,他一輩子都不會懷疑到自己並非秦濤溪親生。
因為,老爺子對他的愛,他比任何一個人都清楚。那,一定是最真實最深刻的父愛。
秦濤溪因為當了一輩子的軍人,又是高職位的軍官退休的,一輩子嚴謹嚴肅,教育兒子也是嚴管厚愛。表麵上看嚴厲到了苛刻的地步,其實都是傾注了那濃濃的父愛。
若不是老爺子的嚴管厚愛,也成就不了如今的他。
老爺子八十多歲了,膝下卻沒有兒子……如果這個時候去攤牌,最傷心的,應該是老爺子了。
不管生父當年犯了什麼錯,也不管他如今是生是死,更不管暖暖的生父當年是否真的因為自己的生父而犧牲……他都應該跟暖暖一樣,珍惜眼前人,不要去糾結什麼真正的身世和過去……這件事,他不能主動去道破。
至於嶽母韓秋那裡,他自有彆的辦法。
下定了這個決心之後,秦正南回到床邊,看著淡淡月色下睡得香甜的肖暖,忍不住抬手輕輕撫了撫她的臉,嘴角不由地勾起,深邃的眸中一片溫柔。
暖暖,謝謝你!若不是你最近堅決的態度,我今天也不會這麼果斷地下定這個決心。
*
翌日。
每天上午十點左右是工作的一個疲憊期,姚準給秦正南衝了一杯參茶送到了辦公室,剛回到自己辦公室,一樓前台送上了一個快遞給他,“姚特助,這是您的快遞。”
姚準有點詫異,看著那個小得跟個錢包一樣大小的快遞盒,不解地問,“我的嗎?”
“是的!”前台放下之後,就離開了姚準的辦公室。
他沒有買什麼東西啊,也沒人說要寄東西給他啊……姚準好奇地打開了快遞。
小小的四方盒子打開之後,上麵是一個卡片,一行歪歪扭扭的漢字躍然紙上:這些東西,就當是我送你的,你肯定有需要!
像是個女人的字體,但是沒有落款,而且字寫得格外幼稚,像是剛學會寫字的孩子寫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