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還是蒙蒙亮的時候,山林間傳來清脆的鳥叫聲,合著溪水的滴答聲,在清秀的山林間如同沒人撫琴般動人耐聽。
“張老丈,我們先離開了,您多保重。”白雲軒休息了一夜過後,臉上的蒼白卻是更重了一份,如同白紙一般。
沈棲梧跟在他身後,有些擔心的看著他。
白雲軒的衣服上到處都是血汙,快要掩去原來的白色,尋常清秀也快要被虛弱疲憊的神情掩蓋,眼神卻十分清冷。
沈棲梧怔了怔,問道:“你沒事吧?”
不知道為什麼,沈棲梧說話的速度比平時要慢很多,就像是舌頭有些不靈活,顯得慢且笨。
白雲軒沒有回答,艱難地撐著地麵坐起,無力地靠著路邊的樹樁上,然後抬起頭來,隻是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就讓他的臉色再次蒼白了數分,他看著身前已經焦急的沈棲梧,看著此人清麗容顏上的斑瀾顏色,沉默不語。
白雲軒和元勇互有受傷。
白雲軒仰仗著精巧的劍法,刺透了元勇的肩膀。
而元勇靠著無雙的氣力,硬生生的在白雲軒胸口印上痕跡,讓他現在都難以恢複過來。
想到這裡,他才望向沈棲梧,右手握著長劍收到身前,神情漠然,有種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感覺。清秀的白衣少年神情漠然,眉眼間自有一種貴氣,顯得極為清高,如果是普通的女人,看見這樣的異性或者會自慚形穢,然後暗生愛慕之意,或者會覺得尊嚴受到挑釁從而覺得不舒服,但這兩種感覺沈棲梧都沒有。
在京都裡,她和趙慕和陳可彬這樣的男子相處過很多次,對於這種清貴很是習慣,所以表現的很平靜,但不知為何,她覺得這白雲軒給自己的感覺很舒服,就仿佛是新雨後的春林。
白雲軒有些意外於她的平靜,也比較滿意,不見如何動作,那把長劍便被他彆在腰間。
沈棲梧怔了怔,然後想起此刻白雲軒已經如此傷重,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安然離開金國。
“現在怎麼辦?”白雲軒平靜的問道。
沈棲梧無奈的看著他,這個時候的確是該讓沈棲梧想辦法了,因為現在的白雲軒救不了沈棲梧,反倒是沈棲梧該救白雲軒了。
因為想起現在的狀況,她覺得更加疲憊,低聲問道:“你還能走嗎?”
白雲軒此時重傷未愈,時而昏迷時而醒來,渾身無力,但不想成為對方的負累,說道:“可以。”
“很好,那我牽著你走。”沈棲梧神情平靜說道:“不準嫌我慢。”
白雲軒再次怔住,心想原來是這個意思,真氣微微流轉,確認了一下自己的狀態,然後點了點頭。
他應下的很勉強,不是心理上的,而是身體狀態確實太過糟糕。沈棲梧很清楚他現在的身體情況,但沒有出言安慰或是鼓勵,在她看來,那些俗套的情緒激勵除了浪費體力沒有任何意義。
“我流了很多血,我很虛弱。”白雲軒看著她接著說道。
沈棲梧心想昨天夜裡的時候還沒發現什麼不對,如今天一亮看見你的白衣變成了紅衣,可以知道元勇那一拳的氣力有多麼的恐怖。
白雲軒說道:“我覺得胸口很惡心。”
沈棲梧不解問道:“然後?”
白雲軒說道:“我不想拖累你,而且我很虛弱,所以,我要暈一暈。”說完這句話,他沒有給沈棲梧任何反對或詢問的機會,很於脆利落地閉上眼睛,靠著濕潤的樹樁,就這樣昏迷了過去。
沈棲梧被這突然如來的變化弄的有些措手不及,想了想卻又覺得這白雲軒說的話實在是太有道理,不得不服。
然後她望向靠著樹樁昏迷不醒的那名白衣劍客。
隻是怎麼才能把他帶走?沈棲梧做了做準備運動,恢複了些體力,跪坐到白雲軒的身前,伸手比劃了幾個姿式,總覺得有些不大妥當,在現在這樣緊張的時刻,她不會像那些酸腐的世俗女子一般還要顧忌什麼男女之彆,隻是沈棲梧確實沒有這方麵的經驗——抓住腰帶把他橫抱著?扶著他的臂彎一道同行?把他直接扛在肩頭?終究還是最簡單的方法最可靠,沈棲梧直接把白雲軒背到了身上,雙手向上扶住他的大腿。
沈棲梧背著白雲軒走出山林,觀察了一下四周的環境,踏著林間的落葉,慢慢向著山麓起處走去,她很清楚四周的地理環境,知道隻要一直往前走,就能走到那出狹窄的山間,然而沈棲梧還沒有走到前方山道轉折的之字路口,便停下了腳步。
時間看似不停地流逝,其實很緩慢,從沈棲梧背著白雲軒來到林間,從昨夜的凶險到現在,已經過了很久了。朝陽還在地平線上方不遠,晨風與晨光一道落進林,被切成各種形狀的碎片,緩緩地卷動著地麵的落葉,發出簌簌的響聲,泛出各種光亮。
所以沈棲梧沒有任何猶豫,轉身向著樹林的另一麵走去,神色有些匆匆,腳步卻無法匆匆,因為她畢竟是女子,還要背著白雲軒,更重要的原因是,她現在的身體比正常情況下要寒冷很多,呼吸和心跳比平時都要慢至少三分之一,雙眉與鬢間的憂慮再現,衣衫上沾染的露珠結成了無數的沉重,被晨風拂落後又迅速乾枯,然後又被晨風拂落,紛紛揚揚落在她的身後,在林間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跡。
就在沈棲梧背著白雲軒離開這片樹林後不久,隨著沉重的腳步聲,元勇與兩名士兵來到了此地。
他的視線隨著落葉表麵那些殘留的腳印,移向遠方,他的眼光何等樣銳利,隻是隨意一看,便從那些足跡上得到了足夠多的信息,正在背著白雲軒逃亡,他的傷勢明顯沒有痊愈,腳步顯得有些遲滯。一抹困惑出現在元勇的臉上,他往回看了看,山間有一處人家,正在冒著炊煙,元勇猶豫了很長時間。
“走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