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聲漸悄,零星的呐喊和咆哮歸於寂然,空曠的戰場硝煙嫋嫋。焦黑的坑洞熱氣蒸騰,這樣的坑洞散落得到處都是。如果從空中看下去,巨人的腳印變得千瘡百孔。
但是此時,已經沒有人去關注這些。
大家癱坐在地上,喘著粗氣,貪婪地呼吸空氣。就連空氣中硝煙的味道,就仿佛如此迷人,是世界上最好的味道。
在他們周圍,隨處可見殘肢碎肉。
能夠活下來,真好。
他們神情有些呆滯,滿腦子都是這個念頭。
鐵兵人在戰場巡視,拍拍幸存的士兵,鼓舞士氣。
戰鬥比想象的激烈,哪怕他們完成合圍,但是敵人的頑強比他們想象得更加出色。不得不說,這多少有些諷刺。這些將士都是以前五行天的普通戰士,連老手都算不上,實力粗淺,戰鬥意誌低下,然而如今卻成為一隻精銳。
就連身為敵人的鐵兵人,都在心中對他們充滿敬佩。
他有些茫然。
他想不明白,為什麼在五行天隻不過是一群遊兵散勇的家夥,為什麼到了神之血,能夠變成一隻陷入絕境也沒有崩潰,而是瘋狂反撲的精銳?
為什麼?
五行天就這麼差嗎?沒有人願意為它去賣命?
他心中沒有半點勝利的喜悅,而是籠罩一層陰霾。想到葉夫人,想到各城之間的明爭暗鬥,他心中就莫名的煩躁。
好吧,其實和自己有什麼關係呢?
他隻是兵人部的部首,沒有什麼權力。可就是有權力,自己又能夠扭轉這一切嗎?不能。
鐵兵人仰臉望著天空,銀色的麵具,倒映著被硝煙遮蔽的天空。
“阿鐵。”
昆侖的提醒驚動有些走神的鐵兵人,他收回目光,然後看到正在朝這邊走來的師雪漫等人。
他立即調整自己的情緒,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拋之腦後,迎了上去,揚起金屬手臂,肅容道:“多虧了這次是你們,要不然真的危險了。在下鐵兵人。”
這不是客套話,而是實話。
重雲之槍在這場勝利之中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如果不是重雲之槍事先建立防禦陣地,擋住敵人一波又一波的衝擊,而且牢牢黏住敵人。天鋒和兵人兩部,根本沒有機會在兩翼發起衝擊。
而在對方的臨死反撲之際,又是師雪漫身先士卒,擋住敵人最瘋狂的反撲,徹底摧毀敵人的士氣。
否則的話,他們需要付出更大的傷亡。
身為地方戰部,卻承受著最危險最困難的任務,鐵兵人心中十分敬佩。重雲之槍的實力,竟然比兵人、天鋒都要厲害,真得讓人稱讚一聲,將門虎女。
師雪漫手中的雲染天微微揚起,朝兩人致意,道:“太客氣了,閣下的戰鬥計劃,和大家的齊心協力,才是我們取勝的關鍵。在下師雪漫。”
昆侖的眸子有些好奇地看著師雪漫,長劍揚起致意:“我是橫昆侖。”
兩位女部首第一眼,就互相有幾分好感。昆侖是第一位劍術大師,在戰場所向披靡,犀利無比。師雪漫出身名門,實力遠超一般的大師。
如今戰部不計其數,但是女部首卻是少之又少,如此年輕的女部首,隻有她們倆。
兩人的氣質迥異,師雪漫堅定沉凝,橫昆侖凜然鋒銳。
“艾輝還好嗎?”
鐵兵人突然的問話,讓師雪漫有些意外,鐵兵人竟然認識艾輝?
她道:“他受了傷,我們離開的時候,他的傷還沒好。”
鐵兵人大吃一驚,連忙關切地問:“他受傷了?傷得厲害嗎?”
師雪漫看了他一眼,鐵兵人語氣中的不似作偽,很直接地問:“閣下和艾輝很熟?”
鐵兵人道:“我曾經在鬆間城呆過一段時間。”
師雪漫恍然,解釋道:“他中了螟蛉果,現在毒性雖然解了,但是身體也受到不小的創傷。”
聽到螟蛉果,鐵兵人眼中露出驚懼之色,後來聽到毒性解除,才放下心來。他搖頭道:“他以前就是經常受傷,總是搞得自己遍體鱗傷,連修煉都是那樣。”
想到鬆間城的時候,在懸金塔外救回來全身赤裸的艾輝和端木黃昏,麵具後的臉龐不知不覺綻放一縷笑容。
一道溫婉的身影,就這麼闖入他的記憶。
笑容在冰冷的麵具後凝固,難言的哀傷和痛楚,在那一瞬間,讓他忘記呼吸。笑容在麵具後苦澀地化開,這麼多年,他儘力去忘卻,可原來還是沒有忘卻。
沒有山盟海誓,沒有波瀾壯闊,隻有暖暖的陽光,隻有溫柔如水的微笑,美好得像夢一樣。如此短暫,如此真實,如此殘酷,是世界最致命的毒,潛伏在心底最深的地方。
這一切都是自己應該承受的。
他在心中對自己說。
“阿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