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文學在兩岸三地,雖已有長足的發展,但仍然處於非主流的地位。自從奇幻文學傳入中文世界後就一直伴隨左右的本土化思想,也遠未實現。其間網絡寫手雖然層出不窮,但就連能媲美n年前陳煥昭《魔法師日記》的作品也寥寥。所以,目前發展奇幻文學的一個重要手段仍是翻譯國外優秀作品,將之引入中文世界。
近來熱心參與到奇幻文學翻譯的網友越來越多,雖不乏優秀譯作,但因為不少網友才剛剛開始接觸奇幻文學翻譯,所以一些有關翻譯的基本問題並不了然。本文將討論一些翻譯的基本問題,並結合奇幻文學翻譯的具體特點,提出作者的一些看法。
何謂奇幻文學翻譯?
奇幻文學翻譯,近乎無賴的解釋就是對奇幻文學的翻譯。這裡麵有兩個關鍵詞彙,一是“奇幻文學”,一是“翻譯”。對於何為“奇幻文學”,lucifer、灰鷹爵士等都已有專文論述,但大家對此問題仍然分歧嚴重,所以本文也就不打算引火燒身了j。考慮到現在從事奇幻文學翻譯的大都是出於興趣的業餘愛好者,所以就讓我們從最基本的翻譯說起。
翻譯,按照《新華字典》上的解釋,就是“把一種語文依照原義改變成另一種語文”。《現代漢語詞典》上的解釋則是“把一種語言文字的意思用另一種語言文字表達出來”。其它字詞典的解釋就不抄了。但俺個人覺得,這些解釋都不如唐《義疏》中的解釋:“譯即易,謂換易言語使相解也”。因為這個解釋不但指出了翻譯的手段“換易言語”,還指出了翻譯的目的“使相解也”。也就是說,我們翻譯的目的不但是要把原文轉換為中文,還要讓譯文能被讀者理解。這裡的理解,不僅包含字句層次上的言辭通順,更應該包含準確地傳達出原文的內涵。
翻譯大致可分為三類:日常翻譯、學術翻譯和文學翻譯。
日常翻譯就像我們平日裡和老外的交流,隻需雙方都能明白對方的意思就可以了。對翻譯的精確性和藝術性倒沒有什麼要求。
學術翻譯的代表是各種翻譯過來的學術資料。它要求的是嚴謹精確地傳達原文的意思,遣詞造句方麵自然不免受其束縛。這也是為什麼學術文獻讀起來總是略顯晦澀的原因。
而文學翻譯與上述兩類則有著顯著的不同。因為它翻譯的對象是作為藝術形式存在的文學作品。文學作品最豐富的內涵是藝術意境,所以對於文學翻譯來說,做到通常翻譯的語言結構的轉換與語義內容的傳達還遠遠不夠,更重要的是其中的藝術審美和藝術再現。簡言之,就是要讓讀譯文的讀者也能感受到原作的藝術魅力,即感受到原作的美。我們常常提到的“信、達、雅”其實也就涉及到了“美”的體現。遺憾的是很多奇幻文學翻譯愛好者對這一點卻沒有投入足夠的重視。似乎大家心底裡總有這麼一種潛意識:有的看就不錯了。所以讀者對此要求甚低,以至譯者對此也越發忽視,就奇幻文學在中文地區的長期發展來看,這不是一個好現象。作為譯者的我們,在翻譯時應該時時刻刻提醒自己,翻譯不隻是譯出意思這麼簡單,還應該表現出文辭之美。最起碼,也要做到語句通順,不給讀者生澀之感。
最後,奇幻文學由於它架構在一個完全虛構的環境中,所以它不但比一般文學翻譯更奇瑰,更豔麗,還因為牽涉到背景設定等問題,在這方麵具有一般文學翻譯所不具備的嚴謹要求,這一點在pebook的翻譯上體現得尤為突出。所以說,翻譯奇幻文學,尤其是象fr這種highfantasy,要做到美與嚴謹共存。美,不但是譯文句式通暢,還要能傳達原文的意境;嚴謹,則是要切合背景設定。所以說,作為一個奇幻文學翻譯者,需要了解奇幻文學的一些基本概念,以及具有一定的文學修養。這兩點都是從技術層麵上來講的,但最重要的還是對於奇幻文學的愛好。因為技術可以通過學習加以彌補,隻有愛好,才是關鍵!
在具體談論翻譯方法之前,有必要先說說譯與不譯的問題。
談論這個問題顯得有些奇怪。既然是討論奇幻文學翻譯,當然就是要譯了,如果不譯的話還有什麼可說的!?
這裡其實主要有兩個方麵的問題。一是是否翻譯的問題,二是該在何種程度上翻譯的問題。
對於前者,其實網上在討論時就已經有過這樣的聲音,即與其翻譯的不儘如人意,還不如直接讀原文。這種說法固然有其合理的一麵,但現實環境下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能通暢地直接閱讀原文,而且也不是每一個能閱讀原文的人都能容易地得到原文書籍。退一步說,即便是以上兩個條件都具備,但奇幻文學作為文學作品的娛樂性的獲得,再怎麼說也不如直接閱讀中文的感受來得直截了當。更何況,要進一步宣傳奇幻文學,翻譯更是必不可少的介紹方式。
對於第二個問題,即該在何種程度上翻譯的問題,也是當前奇幻翻譯愛好者一個容易忽視的方麵,最突出的問題就是越殂代庖。我們都知道,翻譯的理想目標是在原文與讀者之間搭起一座透明的橋梁。雖然在翻譯過程中,譯者對於譯文的客觀影響是不可避免的,但我們起碼可以做到儘量去避免對譯文施加我們的主觀影響。有時,一些隱諱的情節不太容易理解,往往需要反複閱讀,對照上下文,再加上一些邏輯推理才能搞明白作者的意思,《時光之輪》中就有很多這樣的例子,譯者在翻譯時一定要抵禦住揭示謎團的誘惑。在這個問題上,我們譯者頗象《魔戒》裡的istari(法師),我們要做的是為讀者搭建思考推測的平台,而不是代替讀者得出結論。
還有的時候,作者在寫作過程中往往有各種特殊的考慮,不是僅僅字麵上那麼簡單。《魔戒》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眾所周知,tolkien創造了精靈語等多種語言,在《魔戒》一書中,有很多名詞從字麵上來看並無意義,但若從精靈語等語言的角度來看,則是具有實際意義的。這時譯與不譯就成了譯者所要麵對的一個實際問題。簡單地說是否該譯並不是一個負責的態度,而應根據具體情況,結合原作者的考慮,最大限度地向讀者傳達出作者期望傳達的信息。比如amonlhaw這個詞,從字麵上來看並無意義,但在精靈語中則是“聆聽山丘”的意思。那麼是否說我們就該直接譯出這個意思呢?不是的。這是因為在tolkien的理解中,中土世界的哈比人(hobbit在聽到這個詞時,應該是不懂這個詞的精靈語含義的。所以我們在翻譯時,即使知道這個詞的隱含含義,也不該直白地表達在讀者麵前(參見本站魔戒部分faq一文。在魔戒中,還有一些地方,tolkien意圖表達的是那種不明白意思,卻又聽起來似曾相識的感覺,這時如何翻譯,該在多大程度上加以翻譯,就更成為了一個現實的問題。需要說明的是,就魔戒這個個例來說,tolkien自己就有過給譯者的指導,說明了哪些詞語該譯,哪些不該譯,哪些該譯得似曾相識。但其他一些奇幻作品則不見得有這樣的指導,這時就要靠譯者自己來掌握譯與不譯的尺度,需要多加留意。
上麵提到了譯者對譯文的影響問題。雖然理想狀態下譯者對於讀者來說應該是透明的,但現在大都承認譯者對譯作的客觀影響是無法避免的。因為翻譯的最終目標是讓讀者理解原文,所以根據讀者所在的語言特點對原文的一些語言特點的改動就是可以被接受的了。以英語為例,它和中文是兩種不同體係的語言,所以也具有不同的體係特征。比如主語的缺省與補充,複合長句的拆分,被動與主動的句式變化等等。這些都是翻譯中常用的技巧,稍加注意即可。
奇幻文學翻譯中最讓譯者抓頭的問題就是各種特殊名詞的翻譯,大家在討論中也主要集中在這個方麵。我們知道,翻譯一般就是直譯、意譯和音譯三種基本方法,這三種方法並無好壞高下之分,所謂的好翻譯,就在於對不同的對象選擇最適合的方法。由於對於特殊名詞的譯法並無確定結論,所以下麵僅是我個人的觀點,供大家參考。
首先是那些常見名詞,比如elf精靈、wizard法師等等。這些名詞的譯法已基本為大家所接受,所以除非是這個詞在某一本書中確實表示完全不同的意思,否則還是以延續已有譯法為宜,以方便讀者閱讀。
然後是人名和地名,主要還是音譯。因為奇幻小說中絕大多數人名地名本來就是杜撰出來的,甚至不排除是用名字生成軟件生成的。象tanis坦尼斯這種詞語,本身毫無意義,當然就以音譯為佳。這裡還有一個小問題,就是漢語中同音字不少,選擇的時候要注意一下不要選擇有強烈暗示性的字詞組合。仍以tanis為例,這個讀音也可以用“丹麗絲”,但這樣一來就不免給讀者造成人物是女子的印象。還有些名字一部分有意義,另一部分沒有意義,比如mouthsofauduin安都因河口,對於有意義的那部分,還是以儘量傳遞出原義為宜。
上麵說到的這些名詞其實也都還好譯,最難的恐怕還是怪物、組織這些名詞的譯法。這個對於譯者來說就隻能見機行事了。就我個人來說,我覺得采取意譯要好些。這其實也是奇幻翻譯從elf、dwarf開始一脈相承的做法。一方麵是給讀者一個感性的認識,另一方麵也是避免音譯字串滿天飛給讀者造成的厭倦感。以ankhegs掘地蟲為例,老外是比較容易把ankhegs這個字串與一種外殼堅硬、體形巨大、生活在地下的爬蟲生物聯係起來的。但對於我們中文讀者,我們是很難把“安克海格斯”這個字串與一種生物聯係起來的,就算我們知道了,也很難聯想起這種生物的特征。所以,即使是“掘地蟲”這個名字不能完全表現出這種生物的特性,但也總比“安克海格斯”這個音譯的名字要強些。至於到底是“掘地蟲”好些,還是“掘地硬殼蟲”好些,這就都是技術上的問題,而非方向性上的問題了。
上麵提到的“掘地蟲”和“掘地硬殼蟲”的選擇問題,其實也涉及到了翻譯風格的問題。在這樣譯可以,那樣譯也不錯的時候,到底怎麼選擇,就要看譯者自己的風格偏向了。比如《魔戒》卷首詩,朱學恒先生譯得頗有格律詩味道,而大陸譯林版則譯得偏於現代白話詩。這其實也是一個對翻譯受眾的估計問題。譯林版《魔戒》更象是定位於暢銷小說與兒童文學之間,所以讀起來不太對我們奇幻愛好者的口味也就不足為奇了。
最後,我想談談對“fantasy”這個詞本身譯法的看法。現在好像越來越多地把“fantasy”叫做“魔幻”了,這個譯法我個人不太讚同。這倒不是完全因為“奇幻”出現在先,而是因為“魔幻小說”這個稱呼在中國大陸的文學史上已經被用來特指上個世紀中葉以來的拉美文學流派,所以對“fantasy”還是以叫“奇幻小說”比較好,以免產生混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