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養心殿內,夏皇看著空白的聖旨,靜靜地出神。
一旁的海大富、顏小小都沉聲靜氣,不敢打擾。海大富是心知肚明,早知會有這個時刻,所以並沒有太大的驚訝。但是顏小小的心臟卻砰砰的跳,既是興奮又是歡喜,還有雀躍。
興奮和歡喜,是因為陛下已經決定立蕭銳為太子。至於雀躍,則是顏小小自己的小心思。
自己做女官可以做到二十五歲,還有八年的時間,八年之內,如果殿下能坐上皇位,那自己就能服侍殿下了。一想到能呆在殿下身邊,顏小小就好興奮,興奮地想要跳起來,比什麼都開心。
“你們都下去吧。”突然,夏皇回過神說道。
海大富幾人立即遵旨退出了養心殿。
偌大的殿內,隻剩下夏皇一人。
他一翻手,攤開手掌,掌心握著那枚葉淺瀾親自為他製作的相思骰,腦海中那封存的記憶翻騰而出。
當年容妃生產時,因為胎位不對,出現了難產,夏皇守在殿外,來回踱步,也顧不得去上朝,也顧不得處理國家大事,心中隻有容妃的安危。
幸好老天保佑,容妃順利誕下小皇子。
望著床上一臉蒼白,汗水打濕鬢角青絲的葉淺瀾,夏皇心疼地握著她的手,陪著她看著床邊剛剛出生的蕭銳。
“不愧是朕的兒子,和朕一模一樣!”那時的夏皇已經有六位皇子,四位公主,早就沒有初為人父的喜悅,但是麵對自己和葉淺瀾的孩子,他的內心產生從未有過的滿足感和幸福感。
似乎,之前的降生的皇子是因為政治的需要,而這個孩子,才是因為責任。
葉淺瀾看著五官擠在一起的嬰兒,連眼睛都還沒睜開,忍不住地笑道:“陛下從哪裡看出來的一模一樣?”
夏皇高興道:“他是你和朕的孩子,當然會繼承朕的相貌。瀾兒,你為朕誕下皇兒,朕太高興了,朕要封你為皇貴妃!等將來他長大了,我便封他為太子!”
“不可,萬萬不可!”葉淺瀾卻搖搖頭,拒絕道。
夏皇一愣,問道:“彆的妃嬪是巴不得,你怎麼還不願意啊?”
葉淺瀾看著小小蕭銳,溫柔道:“陛下,自古都是立嫡子為太子,二皇子乃是皇後所出,你若立銳兒,如何向文武大臣交代?”
“朕的天下,還用看他們的意見?”那時的夏皇殺伐果斷,眉宇間都是霸氣。
葉淺瀾又道:“銳兒若是沒有本事,他做太子不是幫他而是害他。臣妾隻希望他好好的,能幸福快樂。對於臣妾而言,能陪在陛下身邊,陪你老去,看著銳兒健康成長,就是餘生最大的奢望!”
……
往昔記憶曆曆在目,但是物是人非,容妃已經逝世多年。
殿內無人,堅強的夏皇終於沒有忍住思念,眼瞳發紅縈繞淚水。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生死訣彆十餘年,不去想你,終究會去想你,念你。
“千裡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麵,鬢如霜。”
你身處皇陵,而我再也不能和你吐露心語。記憶中,你還是當初的樣子,而我卻滄桑枯槁兩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夜裡輾轉難眠,常常夢到你居住的宮殿,你還在那裡的窗下梳妝,可惜…那裡沒有你的笑靨如花,而是陰陽兩隔,默默相對慘然不語,唯有熱淚流經心窩,牽動愁腸。
“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鬆岡。”
記憶中滿是想你的地方,可惜風景依舊,佳人不在。
……
用衣袖擦了擦眼角淚水,夏皇冷靜了下來。
自己是皇帝,是大夏國的寡人。
他提起筆,沾上濃重金汁,在空白的聖旨中提筆寫來。
……
太子人選的話題被議論的如火如荼,就連龍淵閣中的幾位內閣大學士也沒有太大的心思處理公務了。
楊飛元是大皇子蕭烈的嶽丈,商晉的孫女是蕭景未過門的王妃,這兩人現在的心情不用猜,也知道是何滋味。
李明衝是舒服了,悠哉悠哉品著茶。
至於程明和鹿遠征靜靜地做吃果群眾。
五位內閣大學士熬到晌午,便都離開自己的書房,準備去午飯。誰知,卻看到海大富左手舉著聖旨,身後跟著禁軍和內侍,緩緩走進龍淵閣來。
李明衝五人麵麵相覷,似乎想到了什麼,神情一變。
李明衝立即上前,拱手問道:“海公公,你怎麼親自來了?”
海大富笑道:“李大人,咱家奉陛下之命,請李大人和鹿大人接旨!”
接旨?
兩人越加肯定心中猜測,於是連忙跪下接旨。
海大富打開聖旨,念道:“帝王紹基垂統,長治久安,必建立元儲,懋隆國本,以綿宗社之祥,慰臣民之望。朕荷天眷,誕生麟子。茲者欽承先祖遺命,建儲大典,宜即舉行。今以皇七子蕭銳為皇太子,爾部詳察應行典禮,選擇吉期具奏。”
李明衝是內閣首輔,鹿遠征是禮部尚書,冊封太子之位大典,欽定兩人準備。
李明衝激動不已,早上才提出的建議,中午陛下就下定決心了!這也太快了吧,陛下也不考慮考慮了?總有一種出乎意料的感覺。
但是接下來,他就大喜不止,他賭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