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鄧家如今出了事,今早已經上了本地新聞頭條,所以長乘亮出了提前準備的證件後,順利拿到探訪的許可。
男護士走在前麵,橫穿過一棟醫療大樓的大廳後,頓足與兩人說道:“我們病院主要分開放病區和封閉病區。”
“開放病區就在前麵一塊,和普通的醫院其實差不多,主要是接診的病人類型不同。”
“開放區和封閉區離的很遠嗎?”
元酒回頭看著相隔很遠的兩棟建築,前麵一棟建築外部瓷磚看起來還挺新,後麵這棟……反而給人一種死氣沉沉的感覺。
男護工看了元酒一眼,眼底的情緒有些複雜:“肯定是要離得遠一些的。”
“不然前麵開放區的病人和家屬會被嚇到。”
元酒:“嚇到?”
男護工歎了口氣:“你們進去就知道了,但儘量不要去刺激那些封閉區的病人。”
元酒還不懂他的意思,長乘對他的話也若有所思。
他們走到封閉區門口時,發現這裡的大門是從內部鎖上的,門口有看守的門衛。
站在門口,他們就能聽到封閉區裡不斷傳來歇斯底裡的叫聲。
元酒有些怔然,長乘目光透過大門上的鐵絲網,定定看著封閉區深處,眉頭一點點擰了起來。
“封閉區的病人很多都是重症,包括精神分裂、狂躁症,或者暴力傾向等比較嚴重的精神病人。你們要探望的鄧瑛畫就是精神分裂病人,她的病情屬於比較嚴重,同時還伴隨著狂躁症狀,所以……儘量不要刺激她,如果情況不對,我們會立即中止你們的探視。”
進了封閉區後,給他們帶路的人就換了。
之前那個男護士已經離開了,元酒進了封閉區之後,看著再度被落鎖的大門,從縫隙中窺見了那男護士匆匆離去的背影。
……
元酒和長乘跟著一名女護士經過了一處比較開闊的水泥空地,兩旁安置著一些公共座椅。
大概有十幾個病人在這片場地上活動,還有兩名護工在旁邊看守。
他們走到空地邊上時,十幾個病人突然就沒了聲音,一雙雙眼睛始終盯著他們。
最前方的護工顯然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場景,對此情此景沒有任何反應。
元酒轉頭看著一個胡子潦草的男人,他的目光有些呆滯,雙手交叉攏在袖筒裡,頭頂上頂著一隻黑色的拖鞋。
他的眼神,讓她一時間有些分不清她和他,到底誰更像是動物園裡的猴子。
穿過空地之後,元酒和長乘聽到的叫聲更大了,前麵的護工解釋道:“有些病人對天氣變化很敏感,今天早上天氣很陰沉,尤其是雷雨天的時候,很多病人會一直歇斯底裡的持續大叫,這都是封閉區的常態。”
長乘一直都沒有再開過口,元酒便主動擔起和護工溝通的責任。
“鄧瑛畫今天沒有下來活動,她昨晚發了一次病,為了防止她傷害到自己和其他病人,現在應該還被關在病房裡。”
男護工帶著他們進了封閉區的大樓,她注意到樓梯通道是被鎖著的。
護工注意到她的目光:“我們一般用電梯,每個樓層都是封鎖的狀態。”
元酒回頭與長乘傳音道:“我覺得這裡更像是一個監獄,心理和身體上雙重意義的囚禁。”
長乘淺淺應了一聲,讓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麼。
沒得到更多的回應,元酒有些意興闌珊,乍的回頭就對上一張飽經風霜的女性麵孔。
她眼睛微微睜圓,愣了兩秒才垂眸看了眼她身上的深藍色的褂子,褂子有些久,袖口起了毛邊。
這人就無聲無息地站在她身後,看到她後,有些遲緩地衝她點點頭。
元酒不確定這是不是跑出來的病人,讓開了位置,伸手用手指點了點前麵護工的背後。
對方回頭看到女人後,並不是很意外,淺淺頷首。
電梯到了一樓,一個護工帶著六七個精神病人從電梯裡出來,她們的神容也是如出一轍的呆滯與遲緩。
元酒和長乘讓開位置方便他們通過,等到護工帶人離開後。
元酒發現剛剛站在她身後那名中年婦女已經不在了。
長乘和護工走進電梯後,她還回頭看著那些人的背影。
“還不進?電梯門馬上要關了。”長乘提醒道。
元酒點頭哦了一下,抬腿走進電梯內,她忍不住好奇問道:“剛剛那個穿藍色褂子的女人,是病人嗎?”
男護工搖了搖頭:“她不是。”
“她女兒就住在我們病院的封閉區,今天是來探視女兒的,但她隻敢躲在一邊偷偷看,因為她女兒看到她情緒會失控。”
護工對此情況已經見怪不怪:“她應該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一會兒會自己上去。”
……
電梯停在了六樓。
元酒率先出了電梯,看到有幾個人在走廊上活動。
但這條走廊是沒有欄杆的,甬道兩側都是牆,隻有一側牆壁上開著小窗,窗戶上還加固了防護網。
鄧瑛畫就住在608號房,這個房間住了四個病人。
她住在最裡麵靠小窗的位置,光線能從玻璃窗外透射進來,照在她的腿腳上。
長乘站在門口,看到了她手腳上都還綁著約束帶。
她不停地抬起頭,用頭磕在枕頭上,嘴裡嘀嘀咕咕不知道念叨著什麼。
大概念叨了幾分鐘,沒人理會她,她忽然扭頭衝著一旁正在照顧另一個病人的護工大吼大叫起來。
鐵床被她掙紮的身體拉扯晃動,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
她對麵的床鋪上,一個病人正抱著枕頭,坐在床尾靜靜地看著她發瘋。
男護工站在一旁,什麼話都沒說。
長乘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徐步走進了病房內。
元酒沒有進去,她今天真的有被震撼到。
來到這個地方,說實話她覺得心情上很低落,內心矛盾掙紮,似乎某處被突然戳刺。
不是很疼,但卻始終有種揮之不去的酸澀。
她轉身離開了病房門口,走到走廊儘頭,看到樓梯口被鎖起來的柵欄門。
她站在窗邊吹風,但這層樓裡過重的味道,依舊無法從她鼻尖散去。
在走廊儘頭,是衛生間。
她從兜裡拿出一顆橘子軟糖塞進嘴裡,用力的嚼了兩下。
忽然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回頭一看是個穿著藍白條紋病服的八九歲小姑娘,正扶著牆躲在廁所地洗手台邊,緊緊盯著她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