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齡知沒細數,但粗略估算了一下,至少有五百多副棺槨。
弘總走到一具棺槨邊,準備伸手觸碰,被燕慎思及時抓住了指尖:“不要碰,這些棺材裡都是前輩們的屍體。”
“你們活屍不是始終處於蘇醒狀態嗎?還需要躺在棺材裡休眠?”弘總疑惑不已。
燕慎思搖了搖頭,道:“不是的,那些是沒能成為活屍就已經死掉的遇難者。”
元酒從他的話中聽出了幾分言外之意,眨了眨眼眸道:“難道不是所有的人都成功成為活屍?”
燕慎思抿唇不語,在幾人的注視下,搖了搖頭道:“這些我不能和你們說太多,你們和鐘將軍他們談過之後,應該就知道了。”
幾人沒有繼續追問,從棺槨山下方空出的一個門洞內穿過,很快就走到一座石殿前。
這座石殿看起來很空曠,也沒有任何華麗的裝飾,隻有各種石雕與石板上的刻繪圖案。
燕慎思沒有進石殿,走到殿前的石階前就停下了腳步,側身道:“你們進去吧,那二位已經在殿內等著你們了。”
元酒和重明率先踏上石階,倒是走在最後的章齡知,魂體蕩在半空中,用好奇的目光看著他低眉垂目的姿態:“你不跟我們一起進去嗎?為什麼?是不能嗎?還是不敢?”
燕慎思抬頭定定道:“你話真多,我進不進去和你有什麼關係?你再不進去,一會兒就進不去了。”
章齡知瞬間睜大眼睛,一溜煙兒就追上了弘總,但還是不住擰眉,回頭望著站在石階下的燕慎思,露出一臉深思狀。
弘總扣住他的肩膀,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你乾嘛老盯著那個燕慎思看?他又有什麼特彆值得注意的地方嗎?”
章齡知搖了搖頭:“我也說不上來,反正就是覺得他挺奇怪的。他出現的時間和位置,還有節點,對我們而言剛剛好,淡淡就是這種恰到好處……才讓我覺得不太舒服。”
弘總和他並肩往前,邊走邊說道:“你覺得在我們進入活屍林的時候,就被全麵的鎖定並監控了?”
“可是他們怎麼做到的呢?不僅是我們沒察覺,就連元觀主和重明先生也沒察覺到,他們要是真有這種手段……”
弘總後半句話沒說出口,但章齡知已經心領神會。
“是吧是吧?如果真是如此,那豈不是太恐怖了?”
弘總認同地點點頭,但還是沒有往回走,也沒有上前去提醒元酒他們:“走吧,總會有解決的辦法。就算真我們被扣在這裡,長乘先生也會過來撈我們的。”
所以弘總並不怎麼擔心,他們正在生死墓中出事。
章齡知摸了摸後腦勺,嘿嘿一笑道:“說的也是,多虧元觀主背景深,家裡的長輩一個比一個能乾。”
弘總:“這話你彆當著元觀主的麵說,讓她知道你說她啃老,她分分鐘能抽得你螺旋上天。”
“說的也是。”
章齡知吐了吐舌頭,心虛地看了眼前方。
因為石殿內沒有光線,所以他們幾乎什麼都看不見。
這種吞噬一切的黑暗,總是會讓人覺得不安。
章齡知輕聲歎道:“我現在對黑暗環境都快有點PTSD了。”
弘總嗬笑道:“那隻能證明你還太弱,還有得曆練。”
進了內殿後,兩人都沒再發聲,隻有三兩腳步聲在空蕩蕩的大殿內回響。
隨著他們站定,兩側三人方可合抱住的石柱上,突然亮起一簇簇幽藍色的鬼火。
兩個高瘦的身影,一前一後,從石殿後側的雕花石壁後緩緩走出來。
兩人的麵容非常蒼老,須發皆白,但看起來卻精神矍鑠。
走在前麵的人,肩寬腿長,虎目神威,步履比後麵的那人快幾分。
後麵的老者看起來更仙風道骨一些,左手握著一根黑色的木杖,木杖頂端有一隻黑色的烏鴉。
烏鴉的腳和木杖是融在一起的,但烏鴉好像是活的,偶爾會轉動腦袋,好奇地打量著石殿內幾個外來者。
元酒看著他們抬手,幾張被擺放在角落的石椅滑到他們身旁。
“幾位,請坐。”
最先出現的老者朝他們點頭,抬手邀請入座,隨後在上首的主位坐下。
元酒拱手一禮,在一張椅子上坐下,就感覺屁股涼颼颼。
這椅子也是很接地氣,陰冷的像冰塊。
她默默收起自己的小表情,清了清嗓音道:“在下歸元觀元酒,敢問閣下名諱?”
老者單手搭在扶手上,笑了笑道:“老夫姓鐘,生前曾任尉郡司馬,曆經兩朝之亂,後被調至鬥南領水軍大營,抵禦沿海匪寇。”
“這位是老夫的弟弟,是個腦袋很好用的人,所以一直給老夫出謀劃策。”
後麵那位清瘦的老人溫和的笑了笑,在椅子上緩緩坐下,抬起眼簾時,眼底卻一片清冷明澈。
比起主動交談的鐘將軍,這位鐘軍師……隻是看起來溫和,但不一定好相與的人。
哪怕鐘將軍說了他們兄弟二人的身份,元酒也沒有什麼太大的感覺,章齡知和正直都是死去後忘記前生記憶的僵,對曆史也沒什麼研究,所以也不知道這鐘氏兄弟究竟曆經的哪朝哪代。
至於重明……
那就更不用提了。
它就是隻外界的鳥,能對這界的曆史有多少了解?
隻有章齡知,一直盯著老者的臉看。
長時間的打量,讓老者也注意到他一會兒皺巴巴,一會兒又舒展開的表情。
“怎麼,這位小兄弟是有什麼問題?”
章齡知先是下意識的搖了搖頭,隨後才回神道:“前輩是不是……惠朝的鐘敬海將軍?”
元酒與重明齊齊望向他:“你認識他啊?”
章齡知猶疑地點點頭:“如果我沒認錯的話……說不定是真的認識。”
元酒單手托腮,忽然拉了拉弘總的袖口,小聲問道:“惠朝……是哪個朝代啊?”
弘總看著她茫然的臉,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元酒了然道:“哦,我知道了,你也不清楚。”
弘總嘴角抽了抽:“不,這個我還是知道的。”
他畢竟是土生土長的僵,就算沒有生前的記憶,但蘇醒也挺多年了,不可能對以前的曆史一無所知。
所以這裡真正的文盲,隻有小觀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