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瑾言低下頭思索片刻,再次抬頭時,臉上不複任何笑意。
“是啊,大家寧願相信這裡有人穿越了,都不願意相信自從母親去世之後,我一直接受的就是這樣的教育。”
“從六歲開始,夏岩就給我報了女德班。”
“你們聽到的那些是我每天都要背誦,都要遵循的。”
“成績不重要,重要的是順從。”
“女人天生的使命便是伺候男人,孕育生命。”
“在我的家庭中,如果成績好了是要挨罵的,即便考上了大學也要對外說自願放棄,絕對不能去上。畢竟,夏岩說了,女子無才便是德!”
“早在我懂得男女之彆時,夏岩便鼓勵我戀愛,好儘快找到一生的歸宿。”
“當然,我的戀愛對象一定不能是什麼優秀的人,畢竟這樣會顯得勢利拜金,讓人看起來像是急著攀高枝的野雞!”
“所以不學無術的街頭混混,刑滿釋放的汙點人員,在夏岩看來都是我不錯的選擇。”
“他會刻意把那些人帶回家中,也會引導我對他們產生好感。”
“你們看到的照片中的主角陳翰舟先生,已經是人渣中難得能拿得出手的了。”
秦瑾言一口氣說了這麼多,下麵的記者們更是完全聽呆了。
之前牽扯出股權繼承大戰的時候,他們本以為就是這場記者會的最高光時刻了,萬萬沒想到——還有!
而且如此勁爆,如此刺激。
夏岩有些脫力地跌坐回去,隨著越來越多的記者開始拍他。
閃光燈刺眼,夏岩下意識捂住了臉。
與他不同的是秦瑾言,在決心把傷口撕開的那一瞬間,秦瑾言就已經無所畏懼了。
她站在高台處,聽著耳邊不斷響起的快門聲,看著狼狽的夏岩,笑問道。
“夏先生為什麼要遮臉呢?我記得你給我說過,這樣的教育是順應天命,是最為值得驕傲的精華,是美德的繼承。”
“既然如此,你難道不是應該大大方方地認下,然後繼續發揚嗎?”
秦瑾言歪了歪頭,故作疑惑。
“難道說,你也知道這種陰私齷齪的東西在這個時代下是見不得光的?”
夏岩用手擋著臉,幾次想說什麼,但又閉上了嘴。
見狀,秦瑾言深吸一口氣,又扔下一個重磅炸彈。
“從今日起,我與夏岩先生斷親。”
“他能故意做局讓我被千萬人口誅筆伐,讓我暴露在聚光燈下妄圖毀我人生,卻自己也知道羞恥,知道遮掩,足以看出我們之間的父女恩情早就斷了。”
“為了避免夏先生再做出什麼喪心病狂、令人不齒的事情,我秦瑾言以及秦氏集團,都將與夏先生割席!”
聽到這句話,夏岩終於忍不住了。
他再也維持不住刻意的體麵,大聲咆哮。
“秦瑾言!你瘋了!”
“我是你老子!你要給我養老的!”
“秦氏也該是我的!女人沒有繼承權!”
夏岩此話一出,周圍的幾位股東都是眼前一黑,捂住了臉。
秦瑾言的笑容卻愈發明媚。
看,夏岩在試圖馴化她的時候,也早已把自己醃了個透徹。
夏岩希望那些臟汙糟粕成為她靈魂深處的烙印,可實際上呢?又何嘗沒有烙在他自己身上。
可惜啊,這些都是見不得光的!
秦瑾言知道,眼下自己隻是占了輿論上風,可這輿論上風簡直太重要了。
因為她本就該在成年之後合理合法繼承秦氏,如今她所需要的,也隻是讓一切回到正軌。
至於夏岩……
當初用輿論這把劍刺向自己,現在也到了該反噬的時候!
等到記者們心滿意足地拍好各種素材,秦瑾言坐下身來,緩緩開口。
“經曆了這件事情,我也會想,為什麼所謂的貞潔羞辱是攻擊女性的最好利器?”
“同樣的事情,為什麼陳翰舟不但不會遮掩,還會得意地炫耀?他為什麼能擁有豁免權?甚至被貼上有魅力的正麵標簽,並收獲某種隱秘的豔羨?”
一連串的問題,讓底下的人陷入呆愣。
這種呆愣並不是因為他們不知道答案,反而是因為他們知道答案,但說不出口。
答案就是——他是男的,你是女的。
對,就是這麼簡單,這麼無理。
秦瑾言的目光掃過在場眾人,微微歎息。
“我可以給大家一個比較體麵,比較書麵的答案。”
“因為社會默認男性的身體是無主的,照片中的行為被視為征服,而非汙點。”
“而女性的身體會被異化為榮譽的載體,一旦失守,便成為可被肆意踐踏的道德廢墟!”
秦瑾言閉了閉眸,壓下心底翻湧的恨意和怒意,開口問道。
“為什麼男性無需自證清白,而女性必須用貞潔兌換尊嚴?”
其實還有一句話,秦瑾言沒有問出口,也無法問出口。
為什麼她要用四十年的人生,去完成對道德的血祭?
到底,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