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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林主教坐在高台之上,手裡攥著那枚水晶球久久未語。
他的視野中,聖巴蘭正站在對麵高台桌子前拄著根杆子跟他遙遙對峙。
現實中的視野是這樣的,可在一個難以言表的維度內他卻置身於一片泥淖之中,身體四周,腳下頭頂都是濃得化不開的黑暗。
一個個巨型如水母狀的生物在他身邊遊弋,泥淖中,那些巨型水母的外傘與口腕閃爍著星星點點的光輝。
“那家夥不是普通的神秘學者,但這也許不是個壞消息,環就要終結了!環就要終結了!”
空間內一個陰柔的聲音在滾動回響。
伴隨著發言的抑揚頓挫,洛林看到左上角一個巨型水母的身體斷斷續續閃爍著幽幽微光,顯然剛剛的意見出自於這位地上布道人。
“布蘭達前幾天就沒有回來,一定是發生了什麼!這不是什麼好消息!”
布蘭達便是前幾天寄生於鍋蓋頭身上並已灰飛煙滅的意誌,聖母的數十位地上布道人都以代號稱呼彼此。
“一定是聖女的安排,我就知道!她不會那麼輕易妥協的,最近幾次輪回她的反抗總是有氣無力,孱弱的不像話!
我早知道這女孩一定在算計著什麼!眼前的聖巴蘭便是她找出來的辦法!”
這位地上布道人說完後,泥淖中的水母們爭奇鬥豔地在黑暗中鼓動出詭異的色彩,顯然對這位的觀點深表讚同。
聖母和聖女的鬥爭已經持續了幾十次循環,每次失落之海的爭奪戰前,聖母都成功壓製了聖女的意誌。
這不難理解,泥淖中的地上布道人們不僅繼承了聖母的偉力,意誌還每次輪回前相繼蘇醒。
這些人本就是不同時代下最富野心最精於算計的人,這種優勢在不斷滾動疊加。
反觀聖女這邊,每次重啟都相當於重新開始,即便她機關算儘,將自己打扮成世俗世界裡的王者,又或者是宗教世界的精神領袖,但在重啟前她花費千年辛苦積攢的優勢都會被覺醒的數十名地上布道人輕易瓦解。
故而這些地上布道人事先才對聖巴蘭的出現嗤之以鼻,他們已經贏了太多次,並且優勢一次比一次大。
“怎麼辦!?我們要不要先回無源之門下的地洞裡去,順著那裡可以直達……”
麵對突如其來的挑戰者,舊時代的強權會從不可一世的自負朝著另一個極端轉變。
此時便有人打起了退堂鼓。
“歐米伽,你還是那麼膽小,那麼沒用!怕什麼!對方現在的身份不過聖女派的聖徒!
你彆忘了,聖女派的這套把戲是誰第一個在大陸上表演的!”
這句話提醒了所有人,包括此時主導著身體的洛林主教,對啊,高台上的人無非是聖女一手扶持起來的主保聖人。
但水母之中可是有初代聖女派的大主教啊,這位已經曆過十餘次輪回,對於聖女派教義沒人比他更加醇熟。
讓他辯經鬥法,萬無一失!
“恩……讓我來吧……”
一個蒼老的聲音自黑暗深處響起,洛林主教低頭看去,隻能看到一個巨大的綠色光斑在腳下閃耀。
咕嚕咕嚕的氣泡隨著腳下震動而頻繁飄起,這位地上布道人的身形竟如此巨大。
“讓我告訴他,聖女派的教義到底都是些什麼。”
不同於同伴,老者的聲音沉穩而矜持,他似乎很久都沒說話了,詞與詞的銜接上略微有些艱澀。
“恩,辛苦你了,伽馬。”
洛林主教緩緩閉上眼睛,將身體的支配權讓給這位同伴,而自己則化身為一個水母飄蕩在泥淖中。
“吾自存之源。”
高台之上洛林主教突然睜開雙眼緩緩開口了,台下接受了聖母賜福的聖女派教徒聽到洛林主教的聲音皆伸長脖子,黑水沿著他們的嘴角向外涔涔嘔出。
柯桑德大主教皺起了眉頭,他能隱隱感覺到,台上開始辯經了。
這句話八成是洛林主教在用某個古老的稱謂和聖巴蘭打招呼。
“介倒黴孩子。”
劉永祿叉著腰正往下踅摸靈兒呢,剛才靈兒抽冷子給自己掫(zhou二聲往上抬,往上扔)上切,嚇了他一跳。
此時定睛朝台下看,靈兒和米粒兒正在底下看熱鬨呢,小虎則按原計劃去做其他事兒。
恩?
洛林主教身體內伽馬眉頭一皺。“介倒黴孩子”是什麼意思呢?聽著不像好話啊,這是罵我?好大的膽子!
看來其他地上布道人分析的沒錯啊,聖女這次是有備而來,之前幾次輪回她就算找來援兵也不敢如此托大,這人上來就口出狂言,恐怕真有些來曆。
乾脆,辯經吧。
想到這伽馬擺了個手勢,右手撫平按在自己左胸口。
劉永祿低頭埋怨完靈兒剛坐到椅子上,眼瞅著對麵這人眼熟……似乎在哪見過,但死活想不起來。
他這一開始琢磨,就跟著掛相,左手拍腮幫子,舌頭彈上牙床,嘴裡“滋滋”直發怪音兒。
恩?有意思……
伽馬暗暗點頭,這人感情也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啊,恐怕多少也經曆過幾次輪回,要不然千百年前聖女派的暗語他怎麼知道的?
我說:虔誠的信仰是信徒受膏聖母的條件。
他回答:神祇的偽裝不過是蠱惑凡人的假象。
想到這,伽馬又擺了個姿勢,這次他兩隻手掌手背朝外相互交叉,托於胸前。
劉永祿想了半天沒想明白是誰,乾脆不再糾結,看見對麵的半熟臉又換了姿勢,劉永祿也照貓畫虎在自個兒身上比劃了一下。
“摸摸……各各!”
劉永祿嘴裡念叨,心說,對麵這小子不是好人呐,是個臭流氓啊!
想到這劉永祿伸出右手挑起中指,比劃完還不解氣,兩隻手又舉起來,拇指對拇指,食指對食指組了個圓瞄著對麵的洛林主教。
豎中指什麼意思不用多說,後麵一個動作則是小時候劉永祿打他奶奶那聽來的老例兒!
這玩意叫“比坑兒”老話講是咒人,招災的,在天津衛小孩都不許這麼比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