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尼克斯!”
一道嚴厲的聲音驟然在他們耳邊響起。
菲尼克斯與貝絲夫人的臉色一下子變了。
貝絲轉過身,王後滿臉不悅地看著他們所在的方向。
實際上,王後並沒有在看她,她隻是盯著她身旁的菲尼克斯,麵色很不好看。
“我和你說過多少次,不要到處亂跑。”王後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但所有人都知道她現在的心情很差,“特彆是不要隨意和外人說話。”
貝絲在這冷淡的聲音下低下頭。
“是,我知道了,母親。”菲尼克斯看了貝絲一眼,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過來。”王後朝他伸出手。
菲尼克斯遲疑了一下,隻是一瞬間的事,王後的臉色頓時沉了下去。
“我不想說第二遍。”她警告道。
菲尼克斯立刻跑到她身邊,牽住她的手,抬起頭看向她:“對不起,母親,我下次不會了。”
王後沒有回答,牽著他的手離開了。
從頭到尾,她甚至沒有看一眼貝絲。
直到她們,貝絲還蹲在原地,呆呆地望著地麵,不知在想什麼。
圖南走到她身邊,伸手將她扶了起來。
“我們該走了。”她輕聲說道。
貝絲靠著她的身體慢慢站起來。
“我是不是很很讓人討厭?”貝絲忽然這樣問道。
圖南頓了一下,說:“沒有。”
貝絲很輕地笑了一聲,側過頭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你在安慰我,這裡人人都討厭我......不過這也是應該的,連我自己都討厭自己。”
“菲尼克斯王子似乎並不討厭您。”圖南低聲說道,“他很喜歡您。”
“他隻是......還太年幼了而已。”貝絲反而看上去更加難過了。
她們走到一處樓梯拐角,外頭的月亮已經升了起來,貝絲抬頭看著月亮,喃喃地說道:“天黑了......”
天黑了。
圖南討厭天黑,在這個夢境裡,天黑大概率就意味這危險的臨近。
但是線索往往也隱藏在危險之中。
貝絲夫人在天黑之後像是變了一個人,她飛快地跑回臥室,走到床邊抱起了那個早晨被她不小心弄到地上的枕頭。
圖南看著她一臉慈愛地抱著枕頭,耳邊好像又響起了嬰兒的哭泣聲。
“對不起,媽媽不是故意的......”貝絲夫人輕輕晃動著懷裡的枕頭。
哭聲一點點低下去。
“你看他的樣子,多可愛。”貝絲夫人抬頭看向圖南,將懷中的枕頭抱給她看,“他在笑呢。”
圖南低頭看了一眼,有一瞬間好像真的看到了一個嬰兒的笑臉。
她思緒有點混亂,再定睛一看,那分明隻是一個枕頭。
“明天,明天你就可以出生了。”貝絲夫人輕快地說道,“彆急......彆急......”
圖南渾身發冷。
外頭的月亮依舊亮得詭異,那巨大的圓盤似乎比昨天更圓了一些。
明天......明天就是月圓之夜。
她猛地反應過來。
國王在自己的夢裡,已經給自己設定好了死期。
“你想見他嗎?”貝絲夫人抱著枕頭輕聲呢喃,“我們去見他好嗎?”
“夫人,您想去哪兒?”圖南艱澀地問道。
“當然是去找孩子的父親了。”貝絲夫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他一直很期待這個孩子......他告訴我這個孩子一定會幸福地長大......”
說著說著,她忽然哭了起來。哭聲在偌大的臥室中回蕩,源源不斷的怨氣洗刷她的理智。
一聲尖銳的哭叫聲刺入她的耳朵,圖南捂住耳朵,忍不住顫抖起來。
外頭的月亮變紅了。
一種無關溫度的冷意從她骨子裡滲透出來,凍得她幾乎麻木。不知道過了多久,圖南覺得連自己的思維都變得麻木遲鈍,好像也被冰凍住。
一隻手忽然搭上她的手臂。
圖南猛地清醒過來。
貝絲夫人幽幽地看著她,室內隻有窗外紅月透進來的光,她的臉在暗紅色的月光裡,一雙眼睛像是浸著血色直勾勾地盯著她瞧。
“我要去找國王。”她說。
圖南下意識的想要拒絕,話還沒有開口,一股無形的視線落在了她身上。
與昨晚那個視線一樣,陰沉的、沒有一絲溫度,讓人渾身發冷。但她至少確定了,在這個房間裡,的確有第三個生物存在。
她咬了咬舌尖,在疼痛的刺激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不能拒絕貝絲。
“好。”圖南說道,“我帶您去。”
那個冰冷的視線又從她身上移開了。
陰冷感卻還是一時之間縈繞在她身上,揮之不去。
圖南帶著抱著枕頭的貝絲夫人往外走。打開臥室的房門,所有的傭人士兵仿佛都憑空消失了一般,城堡裡頭空蕩蕩的,連呼吸的聲音都聽得見。
“走吧,他要等急了。”
貝絲的聲音從她身後傳過來,她不知道什麼時候貼到了她的身後,聲音帶著一種說不出來的恍惚感。
圖南輕出了一口氣,抬腳往外走。
整個王宮一片死寂,背後還有一個神誌不清的貝絲夫人,圖南的神經繃到了極點。
幽深寂靜的走廊,隻有她們兩個人的腳步聲一前一後響起。
走廊邊的牆壁上點著蠟燭,這唯一散發著溫暖與光源的燭火給了圖南一點心理安慰。她一邊慢慢走,一邊思考著自己該怎麼辦。
燭光將她的影子拉成長長的一條,一點點往後延伸而去。
圖南忽然停下腳步。
她低著頭,看到自己影子旁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了一團黑色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