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沈煉看到有士兵扔掉步槍開始逃跑時,他就知曉要壞事了。
同時他也想到此前蕭山令為他下達的秘密任務:為憲兵隊留些火種。
有了第一個撤退的士兵,很快就有了第二個。有關守軍全麵撤退的各種謠言,在城中引起了恐慌。成千上萬的士兵放棄了自己的陣地,加入逃亡的人流中。
在當天下午,擁擠的人群從城裡一直延伸到幾英裡外的下關碼頭,堵得水泄不通。
可即便如此,往碼頭的入口也隻打開了一半。在越來越多的人擁擠著試圖通過這個瓶頸時,可怕的踩踏事件不可避免地出現了。
在密集的人群中,一旦有人摔倒,就無法再次爬起來。驚恐萬分的難民和潰兵,會源源不斷地將試圖站起的人重新踩倒,直至他完全沒了動靜。
在這場毫無秩序的大潰逃中,什麼紀律、什麼軍令、什麼命令,仿佛都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軍官們找不到自己的部下,士兵們開始互相爭搶。卡車甚至直接撞入人群,從憤怒的群眾中壓過。還有些士兵因此而發狂,開始舉槍隨意射擊。
由於沈煉早就料到了這一結果,他並沒有和這些士兵一樣湧向下關碼頭,而是帶著敢死隊的眾人來到教堂。他們在教堂裡還藏了一輛卡車。
“沈大哥,你們來了,現在外麵的人都跟瘋了一樣,我們怎麼辦?”
當沈煉他們衝進教堂時,哈利神父和董曼等幾名歌女都拿著棍子,哆哆嗦嗦地站在一旁。很顯然,他們這裡之前也被潰兵闖入過,所幸眾人沒有受傷。
沈煉顧不得其他,招呼眾人道:“全部上車,什麼也不要拿。現在南J城已經亂成了一鍋粥。我們不能往下關碼頭去擠。彆的地方還有船,我會帶你們離開這裡。”
沈煉說完,看著頂著個紅鼻頭的哈利神父問道:“神父,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離開?”
哈利神父用手在胸前劃了四下,說:“哦,上帝呀。我還要待在這裡,還有很多人沒辦法逃離。哪怕能給一個人提供庇護,留下來也是有意義的,我相信那些日本人不可能在教堂裡亂來。”
沈煉沒說什麼,隻是重重點了下頭,往哈利神父手中塞了幾塊銀元。這也是他從那些日軍屍體上摸出來的。
當所有孩子與殘存敢死隊的戰士都上了卡車後,沈煉親自坐進駕駛室,掛擋、踩油門,“轟隆隆”從後門撞破了門廊,直衝出去。
蕭山令此前伏在他耳邊所說的秘密消息,正是一艘渡船。那也是他的私心,想為憲兵隊留下一些血脈。
此時的蕭山令,帶領著殘餘的警衛營,被唐生智任命為渡江總指揮,負責掩護主力部隊撤退,並且沿中山路前往下關,準備北渡長江。
可現實的情況卻讓蕭山令這個司令也感到深深的無力。江邊船隻太少,大量的部隊擁擠一地,爭搶著上船,甚至互相射擊。
雖然蕭山令命令士兵現場拆掉民房製作竹筏,可這又能起多大的作用呢?
直至十二月十三日晨,下關仍有三分之二的軍民無法渡江。上午七點,日軍數百輛坦克衝進南J市,並向通濟門方向發動進攻。日軍騎兵甚至已經逼近了江邊,從海軍與水路兩側夾擊軍民。
蕭山令率部奮勇衝殺,與日軍在江邊血戰五小時。但終因孤軍背水,彈儘糧絕,打到最後一刻。
蕭山令看著周圍死傷一地的將士,眼神不由飄向一個方位,喃喃道:“沈煉,以後憲兵隊就靠你們了。蕭某人......誓與南J共存亡!”
言畢,蕭山令舉槍殉國,血染金陵城。
“隊長,咱們這是要去哪裡呀?撤退的命令不是說要到下關碼頭嗎?”
看到沈煉駕著車往北部駛去,但卻不是往下關碼頭,而是玄武湖方向,細伢子忍不住問出聲。
“下關?”沈煉重複了這兩個字,嗤笑一聲道,“如果我們現在去下關碼頭,恐怕就要死在自己人的槍下了。你們放心,開戰之前司令就已經對我下了密令。他在長江邊上還藏有一艘船,也算是為咱們憲兵隊留的一絲火種。諸位,你們就是憲兵隊的火種,所以,保護好自己的生命,我們每個人都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