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大轉身離去,看上去仿佛與往常並無二致,隻是比起之前走出巷子的時候,他的雙目無神,表情也變得呆板漠然,看上去活像一具行屍走肉。
吳銘盯著對方的身影消失在街角,神色陰沉,也不知道心裡在盤算些什麼。
剛剛嚇死我了直到對方走遠後,一旁心驚膽戰的阿茶也鬆了口氣,後怕地擦拭著額頭冒出的冷汗,我還以為我又要被打了
有我在你晃個毛?吳銘回過神來表情略有緩和,瞥了他一眼,那些鐵皮罐頭每次來查你水表時不都是我給攔下來了,有哪次讓你吃過虧的?
就是有你在我才慌啊阿茶又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轉過頭小聲嘀咕道,也不看看你之前都把夜之城禍害成什麼樣了
什&ash;&ash;麼?吳銘頓時提高了聲音,語氣逐漸不善:你再說一遍?
沒什麼沒什麼。阿茶一個激靈,趕忙岔開話題:說起來裡麵那個情況我們接下來要衝進去嗎?
他看了看暗無天日的小巷,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裡麵的異樣,雖然街上人聲鼎沸,環境分外嘈雜,但還是能隱約聽到巷子內傳來的哀嚎和抽泣。
他尚且都能注意到這些,沒理由吳銘會對此一無所知。
誰知後者摸著下巴思考了一下後卻給出了這樣的回複。
也是一個路子吧
吳銘看上去興致並不高,不過他眼睛一轉腦子裡又冒出了個新點子。
不過我有更好的辦法。
折騰半天後,黃毛混混一屁股坐在垃圾箱上,瞥了一眼蜷縮在地上瑟瑟發抖的男人,開口問道:阿大怎麼去了這麼久還沒回來?
幾名混混相互看了一眼,搖搖頭誰也沒有回答。
廢物!見沒人回答他感覺剛剛平複的怒火又一次直衝腦門,隻是剛剛揍完幾個軟蛋,他現在累得夠嗆,所以也懶得和他們計較這事。
日複一日,每天都要不得不麵對假惺惺的笑麵虎同僚,***一樣的小弟,還有貪婪又愚蠢的老大時,怒火都會如野火般在心中熊熊燃燒,讓他恨不得把所有礙眼的東西都一掃而空才肯罷休。
然而他做不到。
弱者會被強者所捕食,而強者會成為更強者的生長養料,這是天啟城內恒久不變的生存法則。
街區居民向幫派上供以獲取生存庇護,小幫派想要長久存續又必須服從並依附大幫派做靠山,即便是製霸街區的無冕之王,在城區的教會麵前也必須低下高貴的頭顱,屈服於對方的絕對暴力,老老實實成為被剝削、壓榨的一方。
而天啟城食物鏈的最頂端便是名為‘神明’的龐然大物,亦是被教會所崇拜、聆聽啟示的對象。
祂的旨意,祂的啟示,祂的一舉一動時刻都在影響著天啟城的發展軌跡。
有時隻需要一道啟示,就能讓一個街區一夜之間悄然覆滅。
祂用神之瞳高高在上地注視此世,近乎冷漠地觀看著不斷在天啟聖城中上演的悲歡離合。
‘神明’存於此處。
‘神明’早已規劃好一切。
或許是因為這座屹立在凍原上的奇跡之城,以及教會牧師不遺餘力地大力宣傳,這兩個認知早已深入天啟城每一個居民的腦海,不論是街區的罪人還是聖城的無垢者,都是如此堅信的。
人是一種矛盾而又奇怪的生物,如果有人試圖將你的人生安排得明明白白,飽受一生苦難時,你可能會非常憤怒極度叛逆,說不準還得找個良辰吉日,整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就反他丫的。
可如果你享受著優渥舒適的生活,然後讓你看著那些挨著生活毒打的人再告訴你:你現在享受的幸福全都是安排好的,隻要你服從安排以後還能繼續享受時,恐怕絕大多數人都會笑嗬嗬接受安排。
畢竟刀沒砍在自己身上,肯定不覺得疼嘛。
而黃毛混混呢,很不巧就屬於前者這種被命運壓迫的廣大群眾。
而在這種層層重壓的集體社會中,沒有任何一個個體能獨善其身,幾個位列街區頂點的大型幫派、邪教組織、民間團體爭奪二十一街爆發衝突,手底下的小勢力之間也爆發了更多的火拚;
火拚變多也意味著地盤的勢力更替愈發頻繁,每一次衝突後原本掌管這片地區的小幫派可能都會變動,新來的幫派會再從新地盤的居民身上搜刮油水,如果下一次的火拚中再度發生勢力更替,那麼新打下來的幫派又會讓居民交一次居住費
如此循環往複,直到街區頂點的幾個龐然大物達成協議為止。
在這摩擦最頻繁的時候,小幫派的混混們自然也各有任務,仿佛永遠也看不到停歇的火拚、鬥毆、地盤爭奪,每一次械鬥總會被老大推到最前麵,時刻都要提防著笑麵虎同伴們的背後算計
也隻有像現在將暴力與怒火儘情宣泄在他人身上的時候,他才能感覺到一絲活著的實感。
不需要防備假惺惺的笑麵虎,不是為了完成***老大交代下來的任務,也不是為了黑龍會的發展壯大,更不是為了那什麼勞什子的家族,而是實實在在沒有任何外來因素所影響,不被責任、仁義或是什麼鳥玩意兒束縛,完全屬於自己做出的決定。
哪怕隻是打破了‘神明’一絲的規劃,也足以讓他感覺到無比的暢快且滿足。
這就滿足了?
正當黃毛混混沉浸在反抗‘神明’的滿足感時,一個縹緲而又空靈的聲音鑽入了他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