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宮女來領她進去,進門就見貴妃抱著孩子在晃悠,環春不敢多看幾眼,伏地叩頭替德嬪謝過貴妃的賞賜,貴妃似乎有些忌憚,什麼話也沒說,就讓青蓮打發了。
青蓮送環春出來,見她愁眉不展,拉著輕聲說:“你去回德嬪娘娘,貴妃娘娘很疼四阿哥的,剛才那幾聲你聽見了嗎?可別想錯了,娘娘她不是發脾氣,是著急。現在她每天除了自己睡覺那會兒,寸步不離守著搖籃,好幾次李公公說皇上要來,你猜怎麼著,她讓李公公去回話,說沒空,請萬歲爺別處坐去。”
見環春睜大眼睛不相信,青蓮說:“我騙你做什麼,你們之前也就在後頭的,這些日子萬歲爺來過沒有?”
“我信你。”環春應著,心裡想,原來皇帝最近不來承乾宮,不是因為一併連四阿哥都不想看到,而是佟貴妃擋駕?可佟貴妃也實在張揚,別的妃嬪巴不得皇帝見天地去,她竟然為了一個奶娃娃連聖寵都不要了。但想這些,心裡就踏實,一直害怕貴妃不喜歡四阿哥,沒想到截然相反,若貴妃真能好好對四阿哥,也真是四阿哥的一分福氣。
寢殿裡,佟貴妃哄得胤禛不哭了,放他在搖籃裡,學著孩子似的和他咿咿呀呀說幾句,奶娃娃抓著布老虎自己玩起來,總算安靜了。
“娘娘……”
“小點兒聲。”佟貴妃聽見青蓮喊她,立刻嗔責,自己也頗有些腰痠背痛,扶著腰往外頭來,等在炕上歪了,就讓小宮女來揉一揉,皺著眉頭歇了會兒,才想起來問,“永和宮裡,已經搬過去了?”
“德嬪娘娘搬好了。”青蓮送來一碗茶,貴妃不接,直接就著手喝了兩口,似乎是很疲倦,懶懶地不想動,又聽青蓮說,“禮物是之前照您吩咐準備的,德嬪娘娘也送來回禮,奴婢收著了。”
“是什麼?”貴妃這才略略有些興趣,抬頭莫名露出不屑,“小孩子的東西?”
青蓮忙說:“不是不是,是手繡的袖籠,說是請娘娘不嫌棄的話,冬天裡用。”
佟貴妃讓她拿來瞧瞧,精緻的袖籠柔軟又厚實,面子上團花繡鳳很富貴隆重,的確匹配貴妃的排場,可貴妃卻鼓著腮幫子嘀咕:“她是想我把手捂暖了,好結結實實抱著她兒子吧。”
青蓮笑道:“四阿哥來到現在,德嬪娘娘可是半句話都沒說過呢,不管她心裡樂意不樂意,四阿哥往後可只喊您額娘了。”
提起胤禛,貴妃臉上露出笑容,心情也見好了似的說:“四阿哥這幾天能吐字了呢,月末就一週歲了,我盼著他喊我聲額娘,眼下他衝我笑一笑我就找不見魂了,再聽他喊聲額娘,我骨頭都怕要酥了。這孩子是我從鬼門關救下來的,雖然沒十月懷胎生他,可我養得起他,這聲額娘我更受得。”
見貴妃笑,青蓮心裡鬆快,其實雖然最近為了照顧四阿哥總弄得承乾宮裡雞飛狗跳,但是貴妃天天心情都很好,那回四阿哥尿溼了她的衣服,不僅不氣不惱,還樂呵了好半天,她一高興底下奴才也跟著高興,青蓮覺得從她來承乾宮到現在,如今的日子算是過得最舒坦。
“反正她明年又要生了,自己再生一個吧,四阿哥在我這裡,就是我的命了,她樂意不樂意,我都管不著。”貴妃說著又略嚴肅起來,還似不甘心地說,“大阿哥那會兒的事若再有,她但凡敢像惠嬪她們那樣對我,舊賬新賬我就通通都要算乾淨了,再去和皇上理論。”
青蓮趕緊扯開話題,好端端的怕貴妃又發脾氣,幸好之後沒多久四阿哥又鬧了,她現在一聽四阿哥的聲音就渾身是勁兒,圍著孩子轉了也沒心思想這些有的沒的,青蓮幾人都滿心盼著四阿哥健健康康長大,知道這承乾宮裡只要有四阿哥在,她們就都有好日子過。
環春這邊,去過鹹福宮後就趕緊回來,把在承乾宮裡的事告訴嵐琪,嵐琪聽得出神,眼睛裡溼漉漉的,半晌才緩過來,笑著說:“四阿哥是有福氣的孩子,貴妃和他也有緣分,我那會兒好久沒動靜,那麼巧貴妃送送子觀音來時羊水破了,之後生得辛苦,也是抓著她給的布老虎,現在想想,天註定似的。”
環春嘀咕:“什麼天註定的,還不是您讓送去的。”
嵐琪瞪她一眼,撅著嘴說:“你還怪我呢?我都說八百遍了,不送四阿哥去,玉泉山的事兒還會再有。”
“主子是覺得,宮裡有人要害您和四阿哥?”環春緊張兮兮地湊過來,卻被嵐琪推開,“你別打聽,我心裡有數,要緊的時候,我自然會告訴你們。”又差遣環春去請端嬪幾位來坐坐,太皇太后一道旨意讓她安胎,結果誰都不敢來了,可她習慣了在鍾粹宮裡熱鬧,還有純禧端靜的撒嬌,在這裡悶了半天就受不了,藉口說,“搬了新家,總要鬧一鬧才好。”
環春只能去請,端嬪幾位本也惦記,自然就來了。
而慈寧宮裡,德嬪安頓好的訊息送來後沒多久,皇帝就領著太子來請安了,太皇太后哄著太子說會兒話,讓蘇麻喇領去吃點心,見玄燁閒閒地在一旁,老人家嗔笑:“你在我這裡插蠟燭做什麼?永和宮那麼寬敞,怎麼不去坐坐?人家挪了新地兒,也不去賀一賀?”
玄燁滿臉的不樂意,敷衍著:“孫兒來瞧瞧皇祖母,前頭還有事忙,一會兒就要走。”
“你真當皇祖母老糊塗了?”太皇太后笑悠悠,半點沒有不高興,近來聽太醫說德嬪自身和胎兒都好,她一直懸心擔心這孩子因為照顧生病的自己而耽誤了胎兒,如今鬆口氣,又聽說貴妃當四阿哥命根子似的,心情好瞧見什麼都順眼,哪怕玄燁從進門起就板著臉,還嚇得太子唯唯諾諾的,她也沒生氣,這會兒見孫子敷衍自己,也好脾氣地說,“可不是早些年了,別還都把自己當小孩子,你對著文武百官的氣魄,皇祖母瞧著都震撼,偏是和嵐琪一糾纏,都變小孩子了。”
玄燁終究是不知在變扭什麼,但拗不過祖母相勸,便留下太子,自行領著李總管幾人步行往永和宮走,不知是不是昔日習慣,或者玄燁正想別的事,直接拐進鍾粹宮門前,李公公心想從後頭繞過去也一樣,還以為是要避開承乾宮,誰曉得皇帝徑直就進鍾粹宮了,嚇得他們趕緊上來問怎麼了。
而玄燁一頭闖進鍾粹宮,才醒過味兒來嵐琪已經搬走了,但不等身後的人跟上來,就見東配殿出來幾個人,兩個宮女打著簾子,跟了一個宮嬪服色的女人出來,乍一眼瞧見的似曾相識感,讓玄燁留住了目光,而那邊的人抬頭見聖駕,慌得什麼似的,當即就跪下了。
玄燁道:“你們怎麼在這裡,這裡換人進來住了?起來說話,你也是鍾粹宮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