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得惠嬪渾身發緊,沒好氣地說:“和我們什麼相干?宮裡……也沒個正經說法,她是被地震壓死的,那件事不過是以訛傳訛。”
“咱們之間還打馬虎眼?”宜嬪不屑,瞧見外頭宮女來換茶,先停了停,等人走了才繼續說,“好好一個貴人壓死了也不能隨便發喪,就這麼潦草打發了,不可能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上頭不說不過是覺得難看,何況人也死了,若是沒死,指不定要怎麼查呢。”
惠嬪臉色發白,怔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行了,我們心裡有數就好,提起來做什麼,沒得惹事。”
宜嬪卻冒出來一句:“大阿哥原是太子以下最尊貴的,如今子憑母貴,四阿哥他……”
話未說完,外頭又有人進來,宜嬪惱火要嗔怪,來的人卻說:“榮嬪娘娘派人來請惠嬪娘娘,說戴答應有身了孕,讓您一起過去瞧瞧。”
兩人面面相覷,想了好久才想起來那個什麼戴答應,不就是十月那幾天莫名其妙被皇帝寵幸過的戴佳氏嗎,怎麼一夜承恩,就能有了好訊息?安貴人早年總說鍾粹宮裡養狐狸精,這哪兒是什麼狐狸精,分明是送子觀音庇佑的福地。
“瞧瞧,防得過來嗎?”惠嬪扔了手裡的點心,讓宮女打水來洗手,之後匆匆趕往鍾粹宮,心裡五味雜陳,只明白一件事,宜嬪沒說完的那句話她也知道,如今四阿哥子憑母貴,她的大阿哥已經被比下去了。
戴答應有孕的好事傳到慈寧宮時,太皇太后正在佛堂誦經,蘇麻喇嬤嬤直等她出來才稟告,果然連老人家也想不起來什麼戴答應,後來聽說怎麼回事,竟欣然笑一句:“嵐琪是有福的人,她身邊的人也跟著沾福氣。”
嬤嬤笑道:“您也太偏心了。”
太皇太后卻說:“她那麼好,我不偏心她偏心誰?別的人倒是來讓我偏心一下,你去選選還有好的嗎?”
嬤嬤勸:“您這話可不能對萬歲爺說,好歹都是身邊的人,小門小戶裡還有吃醋打鬧的事,何況皇室天家。”
太皇太后嘆著:“你問我為什麼那拉氏的事一準往惠嬪和宜嬪身上查,你且想想那天的事,她既然知道有身孕,就斷不會去救嵐琪,去救了自己又沒怎麼樣,就一定是看著摔的,不過是想我和皇帝念她心腸好。”
“奴婢倒覺得,若是如此,大可以說不知道有身孕,那樣才顯得沒有動機。”不過嬤嬤自己說完,就想起來,自言自語著,“主子的話有道理,若是假裝不知道,非得摔出個好歹才能請太醫,不然無緣無故請什麼太醫,宜嬪想得倒是周全,大概她就賭一賭旁人不會往深裡去想,畢竟誰也沒看到當時發生了什麼,德嬪娘娘也說是被她救下的。”
主僕倆說著話正往寢殿走,宮門前有人進來,是太后聽說戴答應有喜,來給太皇太后道賀,那麼巧太皇太后正想見她,孃兒倆和蘇麻喇在殿內坐了,太皇太后說:“我有件事託付給你,之後你就不得閒了,你想好了應我,你不願意我也不勉強。”
太后笑說:“皇額娘這樣客氣,臣妾可心裡犯嘀咕,是不是做了不好的惹您生氣了,什麼事您儘管說,臣妾這一天到晚閒得,巴不得有事兒做。”
“那就好,我瞧瞧再沒別人合適。”太皇太后目色深沉,略顯嚴肅,“宮裡頭近來總有些麻煩事,可每一件又不痛不癢似有似無,咱們就不好下手治理,但年輕的妃嬪,是該敲打敲打了。”
太后似乎不大理解,茫然地應:“您說。”
“宜嬪的性子還要歷練,我看她還不適合撫養皇子,太醫說她這一胎多半是個男孩子,那麼生下來養在翊坤宮就不合適。”太皇太后手裡的佛珠緩緩輪轉,氣定神閒道,“可她到底在嬪位,孩子送去阿哥所或給誰都沒道理,只有送去寧壽宮最合適。之後等宜嬪生了,若是個皇子,就抱去寧壽宮,你要受累一些,奶娃娃不好帶。”
太后聽說能讓她撫養一個孩子,心裡很歡喜,她年輕輕就守寡膝下無子,寧壽宮裡空蕩冷清,那日子真真只有自己知道多難熬,一直有這個念想,就是不敢提,但此刻雖暗下高興,嘴上還是說:“只怕宜嬪不樂意,聽說她性子直,若是跟皇上撒嬌什麼的,臣妾不怕她來鬧,就怕鬧得難看。”
“我會讓太醫安排,說她且要靜養,由不得她鬧。”太皇太后不以為意,說著,“你別想這是宜嬪的孩子,就好好想著是為玄燁撫養一個皇子,不用費心教育什麼學識,養大了就好。”
太后吃了定心丸,心裡更加樂意,但轉念想萬一生個公主,又要落空,正失意,卻聽太皇太后又說:“若是公主,也送去給你養,就這麼定了,我這裡要看宜嬪收斂,孩子是男是女都一樣。”
這件事悄無聲息地在慈寧宮定下,宜嬪渾然不覺自己已經失去了撫養親骨肉的權力,臘月初四一朝分娩,辛辛苦苦生下五阿哥,可還不等她仔細看幾眼孩子,慈寧宮的懿旨就來了。
原以為是獎賞她生了皇子,誰知太皇太后竟一聲令下,直接把才出生的小阿哥送去寧壽宮讓太后撫養,瞧著是無上榮寵,實則是硬生生撕碎她的心,那一道懿旨後,虛弱的宜嬪一口氣沒緩過來,不等看著孩子送走就暈厥了過去。
再等她在醒轉時,產房裡一切都收拾好了,之前的搖籃被褥玩具通通不見,彷彿她根本沒十月懷胎,根本沒生過什麼孩子。
這件事如同雷厲風行的懿旨一樣,迅疾在宮內傳說,惠嬪唬得都不敢登門道喜,而閉門不出的嵐琪聽說時,只是眼眉也不抬地吩咐環春:“禮物備好了嗎?你明天和鍾粹宮裡一起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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