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先生。”章越這會認真地回答道。
章越捧著書放在杉木桌上,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他向一旁的郭林問道:“這屋子有兩張床,兩張桌子,是否在我之前,先生還教過一個學生?”
郭林聽了點點頭道:“是有一人,兩年前走了。”
“為何走了?”
郭林道:“他以前是個天資聰穎之人,也很勤勉,但數年前考縣學落榜後,讀書就不肯用心,平日也不肯下苦功。有一日爹爹實在看不過去了,說了他幾句。他一怒之下,所以就再也不來了,臨走時還對爹說了很多難聽的話。”
“爹也曾後悔,說自己當初是否話說得太重了。以他的資質若再認真勤學苦練兩年,可以貫通經學文賦,那時再考縣學必在話下,甚至能成為一鄉之茂才。”
“原來如此。”章越似明白了什麼,郭學究對學生不肯說重話,是不是因此?
“章師弟,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隻要不是MMP都可以講。”
“章師弟你說什麼?”
“我是說,郭師兄儘管講。”
郭林斟酌語氣道:“你能不能不要晝寢了,爹爹每次見了都是不喜……”
郭林怕章越生氣,連忙道:“章兄,孝經我足足背了三日,你卻隻背了一日,實在是很厲害,強我十倍了也不止。今日我看出你背下孝經的時候,爹爹口中不說,但心底也是極歡喜的。”
“以你的天資才賦,或許考進士科有些難,但去考諸科定可榜上有名。當然你須痛下苦功,切不可三天打魚兩天撒網。沒有一個勤字,再好的天資才賦也會被埋沒,就如我那師兄般泯然於眾。”
章越看向郭林心底百感交集,換了自己身處郭林的位置,看見同窗中有這麼個人,第一反應是嫉妒而不是高興吧。
“多謝師兄好意,”章越想了想,“但晝寢我實改不了。”
“就當我沒說,”郭林垂下了頭,“章師弟,你莫要自持聰明,我雖天資不如你,但隻要我下苦功,三日也可頂你一日用,故將來你是不如我的,你信嗎?”
麵對一臉認真的郭林,章越點了點頭道:“我信。”
郭林似一拳打到了空氣裡,絲毫激不了章越,於是悶悶地低頭抄書。
“師兄?”
“郭師兄?”
章越試探地問了兩句,可郭林卻完全不理會。
這就生氣了啊。章越搖了搖頭。
章越也不再說話,捧書開始抄孝經。這抄寫經書必須心靜專心,若是抄錯了一字,以後萬一考到就糟糕了。
“郭師兄……”章越突而再度開口。
郭林抬起頭看向章越。
“那塊頂餓的石頭今晚借我一用,行不?”
次日章越又被童子們吵吵鬨鬨的聲音吵醒。
章越走到窗邊望去,但見一名身材健壯的童子扯著一條正迎著晨風奔跑,而身後另一名童子光著屁股在那邊哭邊追,一根小麵條在空氣中甩來甩去的。
正好一股起床氣無處發泄,章越走了出去,對這脫人褲子且瘋狂奔跑的頑童,大聲道:“快,快,將褲子給我!不然就給他追著了。”
那頑童笑嘻嘻地奔跑到章越麵前,正要將褲子遞給章越。卻見章越反手一扭,將他整個人提溜起來罵道:“大清早的還在胡鬨!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你娘敢騙老子。”那頑童正要破口大罵,卻見章越一扭道,“再罵我脫你褲子了。”
“你敢……等老子長大一定用指頭插鼻孔。”
“看來平日這事你也沒乾,我還等什麼?先用指頭彈了再說。”
頑童慌忙捂住,笑嘻嘻地道:“大哥哥,我和你鬨呢……彆,我知道錯了。”
“知道錯了?”
“錯了。”
“大點聲。”
“我錯了。”
章越沉著臉道:“哼,下次再敢吵我睡覺,左右各彈五十下!”
頑童不由下身一縮:“大哥哥。下次不敢了。”
這頑童求饒後,章越將褲子還給了另一名童子。
“謝謝,大哥哥。”那童子一麵流鼻涕,一麵感激地道。
章越點了點頭道:“等著。”
說完章越走回茅屋,走出手裡拿出幾個昨日去村裡買的紅棗分給了那童子道:“吃吧,彆哭了。”
“謝大哥哥。”
章越看著一旁眼巴巴望著紅棗的頑童,又從兜裡取出了些紅棗道:“來拿。”
“好!”頑童雙手捧起,章越又收了回去道:“你先要答應我以後不欺負人。”
“好!”
“真乖!”章越笑了笑將剩下的紅棗都分給了兩個童子。
一旁郭學究,郭林看了都是笑。郭林道:“這些村學裡的童子們都是狡猾胡鬨,沒料到章師弟倒是有一手治得他們。”
郭學究欣然地點頭道:“若再勤學些就好了。”
“他會明白的,爹爹。”郭林言道。
章越拍了拍手,但見籬笆門一開。
一名近二十歲的青年走進了,兩個童子看了對方一眼,匆忙跑開直奔茅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