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越道:“學生曉得。”
章越走出三鑒堂,想起當今這位官家,不得不說真是當之一個仁字。不過章越想起曆史上王安石似有些不喜歡宋仁宗,頗有微詞。
章越回到齋舍後,自然要麵對舍友們自有一番盤問,不過他想起李覯的吩咐,倒是守口如瓶。
數日之後,吳安持邀章越至吳府一趟。
章越之前就答允,如此當然應約上門。
於是章越提前安排了齋裡的事,也到陳襄那交待了。
陳襄聽聞吳充讓次子吳安持請過府一趟,露出略有所思的神情。
陳襄對章越道:“我與吳春卿平日交往甚淺,不過吳家……在朝中脈絡眾多,如呂家,韓家,夏家,文家等都是他的兒女親家,此中倒有錯綜複雜。”
章越道:“先生可是怕學生與他們家的子弟交往,沾染了富貴家的習氣。”
陳襄認真地看向章越道:“確有些許擔心。我以清貧自持,說富貴如何如何,倒有些盲人摸象。”
“但你我都是寒門出身,在你身上我看到當初的我。我初入汴京也曾在富貴人家子弟的鮮衣怒馬前有些無所適從,但我不覺低人一籌。我輩讀書為何,就是要上麵官家也好,下對乞兒也好,皆可坐而論道。”
“隻要心底有這份骨氣,即可作到榮辱不驚,真正稱為一個讀書人。”
章越聽到陳襄這番話,但覺得血氣上湧,句句說到自己心坎上了。上麵天子下對乞兒,眾生於我眼底平等。做到太難了,還是做到‘自我以上人人平等,自我以下階級分明’比較容易。
章越起身道:“學生受教了。”
陳襄笑道:“這話似我說吳春卿的不是,此人我雖沒交往過,但歐陽永叔,王介甫都是他的摯友,其他不論,吳春卿為人必有過人之處。你見了他當好好請益讀書立身之道。”
從陳襄這告辭後,章越聽出老師似不太讚成自己與吳充走得太近的意思。
首先章越還不知道以他今時今日的地位,有哪裡被吳充看上的?但陳襄已認為吳家與幾位宰相家的頻繁政治聯姻,這樣的家庭令人覺得水很深,太複雜。
至於吳家幾個子弟人都是不錯,但不免有些富貴習氣。
或許這樣政治聯姻在高官之中是平常事,但自己這個沒有根底的寒門,還是不要往裡麵湊了。
陳襄會坑自己麼?
不會,自己老師每一句都是從自己立場上考慮。
所以陳襄的話,令本已下了決心的章越有些動搖。
到了約定之日。
章越還是一大早穿戴好,準備雇馬車前往吳府。
哪知太學門前,吳家早派好了一輛馬車。
對方一見章越即道:“章三郎君,我家二郎君命老仆在此等候多時。”
原來吳安持的主意。
章越道:“多謝吳二郎君了。”
當下章越坐上馬車,駛往吳府。
章越看著馬車窗外飛掠而過汴京的景物。
“馬車可妥當,是否太快了?”老仆殷勤地詢問,生怕有哪裡招呼不周。
章越笑道:“甚好。”
聽了章越的話,老仆方才放下心來。
馬車行得甚快,不過半個多時辰,章越即抵至吳府。
也不用人通稟,自有人為章越引路。
到了府內,章越穿過了幾處門廊,被帶至一處廳裡歇息。
章越看著這廳外佳木奇石,一道清流從台階下經過,遠處亭台牆垣隱於花草樹木之間。
章越感慨這富貴景象,卻又不落於俗味。
下人奉茶之後,沒等了一會,吳安持先到這裡笑道:“三郎,我帶你去見爹爹。”
“有勞二郎君了。”
吳安持道:“客氣了。”
二人邊走邊聊,吳安持笑道:“我爹爹在我麵前雖十分威嚴,不苟言笑,但對於有才華的年輕讀書人卻是很賞識,三郎一會見了爹爹,大可不必拘束。”
章越聞言道:“在下惶恐,令尊乃朝廷的封疆大吏,有閒暇見章某這樣一個無名之輩,在下一時無所適從。”
吳安持笑道:“三郎真是一個實誠人,其實是我敬重三郎的才華,在太學時,我就多次將三郎引薦給爹爹,爹爹聽後本說何日得空時見一見是否有我說得那般好。不過爹爹突任西京轉運使,故而此事就耽擱下來了。”
“如今爹爹回京省親,雖說不過隻有數日功夫,但我這麼一提,爹爹即答允要見三郎了。”
章越聞言道:“原來如此,二郎君如此提攜在下,三郎真不知如何感激才是。”
吳二郎君笑道;“哪裡的話,三郎是有才華的人,就算沒有我這番言語,他日也是可以名聞一方的。”
章越笑道:“不敢當,二郎君此話言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