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越於是帶了唐九一並前往。
房子就在雲騎橋,離太學走路不過十五分鐘路程。
他們走到巷內一間宅院。
章越敲門後,但見一名男仆迎了出來,一見章越即笑道:“這位就是章家郎君。”
章越訝道:“你怎地知道?”
“郎君數次去過吳府,小人都見著了記在心底呢。”
“引我去看看吧!”
章越唐九逛了一遍,一名吳姓管家給章越帶路。
吳家給自己住的這處二進宅院。
外間是八字門牆,繞過影壁,前麵是一座正廳,正廳後是一處院落,左右的廂房與正房正廳圍成一處院落。至於前院也有兩間廂房。
前院天井裡有口水井,至於後院落裡都栽種了花木,至於廳房之內的桌椅都新置辦,還有各色瓷器,家具等等都是上好的器物。
至於多好,章越卻看不出來。
吳管家給章越介紹此物又是誰送,此物又是誰送,反正吳家都有饋贈。
吳安詩這大舅哥雖說不喜章越,但畢竟是大舅哥,麵子還是要的,饋贈不僅最多且都是名貴之物。
而聽吳管家介紹,院裡連他在內一共七位下人服侍章越一人。
一個門子,一個廚子,兩個使喚下人,內院還有兩個老媽子。
吳管家笑道:“今日知郎君要來,特燒了飯菜。”
章越忽問道:“吳管家一個月月錢多少?”
吳管家一愣,隨即道:“小人月例五貫……郎君你在此地一切吃穿用度都由府上支出,不用為此發愁。”
章越點了點頭,果然沒錯,自己這是被包養了啊。
看來走來走去最後還是要落到吃軟飯的份上,雖然我不是這樣的人,但事到臨頭還是要說一句……真香!
當下廚子給端上飯菜,吳管家笑道:“李廚子在府中燒得一手好茶飯,聽聞郎君平日在太學日子甚是清苦,故而就讓他來置辦飯菜。”
章越看了一桌十幾道菜,居然切了一盤羊肉,實在太過豐盛。
章越問道:“無酒否?”
吳管家陪笑道:“府上有交代最好不讓郎君飲酒,不過郎君若實在要喝,小人這裡有幾瓶平日喝得慣的,隻是粗劣了些不知合不合口味。”
章越笑道:“不是給我,是給我這兄弟。我平日不喝酒。”
吳管家看了唐九一眼,笑道:“這就好。”
章越又道:“那我這兄弟可住此否?”
吳管家道:“當然,這裡是郎君的家,一切由郎君作主。”
章越點點頭道:“那就好。”
酒足飯飽後,章越對吳管家道:“安頓好我這兄弟。”
吳管家稱是,又問道:“郎君去哪?”
“回太學!”
吳管家訝道:“郎君不願住此?”
“然也。”
吳管家驚道:“不知何故?”
章越沒有答,隻是自顧道:“與你說了也不懂。”
說完章越踏入汴京的街道。
是這宅子不好麼?
不是不好,章越十分滿意,但就是因為太好,不能住此。也不是錦衣玉食的日子不好,而是因錦衣玉食會消磨了自己的銳氣啊。
錦衣玉食誰不喜歡?美貌女子誰不愛呢?但不妨等考上進士後再說。
正所謂,嗜欲深者天機淺,凡外重者內必拙。
明朝有個首輔叫王錫爵,他父親是太倉當地的首富。有一日他上學被提學官看見他穿得打補丁的鞋,不由笑道:“你家裡是不是窮,連塊布都買不起。”
立即有人將王錫爵家境告訴提學官。提學官因此大為感歎說了‘你這樣的孩子不成功,還有誰能成功’。
有人肯定說王錫爵裝。
可王錫爵鄉試第一,會試第一,殿試第二,最後以榜眼及第。
成績可以打臉一切質疑。
汴京的夜景下,章越不由背起了《滕王閣序》
……嗟乎!時運不齊,命途多舛。
馮唐易老,李廣難封。屈賈誼於長沙,非無聖主;竄梁鴻於海曲,豈乏明時?所賴君子見機,達人知命……
讀至此時章越頓了頓,更大聲地念道……
老當益壯,寧移白首之心?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誌。酌貪泉而覺爽,處涸轍以猶歡。北海雖賒,扶搖可接;東隅已逝,桑榆非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