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政殿後殿之內。
叁位宰執都嘗過了張茂則所呈的飯菜,若非顧忌於官家,幾乎是要讚出聲來。
不過叁宰執,張茂則都不好看官家的臉色,省得彼此尷尬。
今辰之事官家信誓旦旦地要拿章越把柄的樣子,叁宰執還清楚的記得。
堂堂帝王居然用查官員公用錢這樣的下作手段來為難一名官員?這也隻有半路出家當皇帝的官家才搞得出來。
如今連公用錢都為難不住……當如何是好?
此刻官家走到桉前,看了這交引所的飯菜心道,這章越不私用挪用公用錢,而是用作給予屬吏,此舉乃收買人心之舉否?
直到此刻,官家仍無法泄這口氣。
但他轉念一想,章越為官如此清廉,又在大水之時救下了那麼多百姓,這樣的官員自己又去哪裡找呢?
但無論怎麼說官家此刻在叁位宰相麵前可謂顏麵掃地。
“陛下……”,韓琦道:“章越沒有絲毫貪墨,如今宮裡查交引監命已下,京中皆是沸沸揚揚,此事如何與官員們交代?”
“這……”官家此刻僵住了。
如何交代?
章越打了韓贄,於理該罰卻不能罰。
章越沒有貪墨公用錢,於理不該罰但自己想罰卻還是罰不了。
此刻後殿裡一片寂靜。
官家覺得怒氣一直在胸裡積聚著,當初反對自己的張升,任守忠,蔡襄,自己想收拾就收拾了,怎麼在章越這裡就這麼憋屈呢?
天子的顏麵蕩然無存,連個小小的太常丞都收拾不下。
要罷他的官容易,但卻偏偏找不到一個合適的情由。
“韓卿,你怎麼看?你教教朕當如何辦?”官家一副求助的口吻想韓琦言道,此刻他是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韓琦道:“陛下,太宗當年有遺訓,不殺士大夫。朝廷維持了百餘年,自是有一條製度運轉,這製度就是一句話天子與士大夫共治天下。”
韓琦自不是與皇帝講章越,而是一等潛移默化地教化。
官家深以為然地道:“天子與士大夫共治天下,此話朕是認同的。”
韓琦道:“故而有些事情,不是陛下一人而決,必須按照百年來因因相襲,久而久之的規矩來辦下去。”
官家道:“可是韓卿,朕是想有作為的。祖宗這套辦法,總是令朕束手束腳的。”
韓琦道:“陛下之賢,固然是天下所共知,但是陛下千秋萬代之後,總有一二不孝子孫的。建好一座屋子要廢百代之力,但毀掉一座屋子一代人足矣了。”
“那麼朕就沒辦法為如意事麼?”
韓琦心道,那要看什麼樣的皇帝了。
叁位宰執陷入了沉默之中,官家於殿中言道:“朕與先王都是自幼入宮中,朕收養至先帝膝下,曾視先帝如生父,但後來張貴妃得了先帝寵愛,她欲生皇子故而第一件事便是慫恿先帝將朕趕出宮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