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和殿裡。
章越出聲之際,官家是出乎意料。
身為翰長的王珪也沒料想到,章越作為天章閣侍講,除非是在經筵上可以自由進言,在大臣議事的場合隻是作為抵應,是沒有參與討論的資格的。
當然在議事之後,官家找章越詢問是可以的。
但議事當場不可出言……你如今是什麼身份?何等官位?如今有什麼資格與翰林學士,兩製,待製以上官員一起在禦前商量國家大事。
說白了,你如今是來學習如何處理國家大政的,不是來討論國家大政的。
就好比王安石,司馬光再狂妄,也是建議歸建議,不敢給官家拍板國家大事。拍板的權力是皇帝的,臣子敢給皇帝拍板,那便是權臣。
同樣沒有章越說話的資格,章越卻出聲了。他仰仗著什麼?那是官家的寵信嗎?這等人便是幸臣!
有些官位低微的幸臣,依仗皇帝的權勢,膽敢當麵指責當朝宰相。
這樣就是亂臣賊子,人人都可以誅之!
而章越如今說不妥,誰的不妥?
王安石的不妥,還是司馬光的不妥,或者是他王珪的不妥?
無論是誰的不妥,都是章越的不妥,膽敢在禦前依仗皇帝的權勢,指責翰林學士,滿朝文武都可以討之,一個幸臣之名是逃不了了。
王珪身為章越的老師,此刻也不能袒護他,而是道:“章越,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還不快退下。”
王珪希望章越此刻是一時昏了頭,如此還有補救的機會。
章越看了王珪一眼,對方畢竟是自己座師不可違背。
章越欲言又止,不得不退下。
王安石,司馬光都看了章越一眼,沒有說話。他們此刻想的都是同一個問題,那就是章越方才要開口,幫得是對方,還是自己。
“章卿,有何不妥之處?”
沒料到官家卻開口了。
他麵色凝重,他素知章越之能,這時候不會無的放矢,故而他決定給章越一次機會,當然若是章越這次沒有把握機會,他以後永遠不會再有第二次機會了。
王珪這個時候已經退下了,他方才已是儘到了首席翰林的責任,下麵的事情發展非他所能預料了。
章越此刻道:“臣以為陛下處置的不妥!”
啥?
王珪反複地打量章越心道,對方莫不是瘋了?
指責起皇帝?
官家與章越相熟,不信他會指責自己,故而好脾氣地問道:“章卿是言,朕同意司馬光之言,卻不允宰執辭祿麼?”
誰都看出這是官家看似和稀泥的辦法,但已有了傾向。
同意司馬光是給了司馬光麵子,但實際上卻支持的卻是王安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