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似韓琦這樣的大功之臣,不僅官家不放心,百官也對他不放心。
被貶地方的王陶動不動便說韓琦今日要造反或是明日要起兵,反對青苗法最猛烈那會還傳聞韓琦要率‘晉陽之甲’來個清君側呢?搞得京師裡人心惶惶。
之後韓琦主動要求去徐州養疾,避開嫌疑之地,官家是再三挽留。
而韓琦在外,韓忠彥留京的用意當然便是人質了。
韓忠彥身為人質去毫無人質的覺悟,知太常禮院後幾乎不怎麼去衙門上班,連點卯畫押也幾乎不去。
總而言之過著夜夜笙歌的生活,簡直不要太爽。
其實章越明白韓衙內情商真高,這也是避禍之舉,你太用心朝政之事,反而彆人要以為你爹要你在京如何如何了。
故而官場上也沒有一個人批評他,禦史們對韓衙內這樣的生活也是睜一眼閉一眼。
不過這些年章越與韓衙內卻少了往來,因為章越忙,而韓衙內他比章越還忙。
二人關係卻更近了,衙內的妻子是呂公弼的女兒,章直娶了呂公著的女兒,二人平日不多話,遇上事了彼此打個招呼,都能鼎力相助那等。
章越,韓忠彥,陳睦,歐陽發聚在一處。
韓忠彥見了章越就笑著道:“好啊,度之,今日在廟堂上給了呂惠卿這麼大的難堪,真是為我出了一口惡氣。”
章越道:“你的消息倒是得的快!”
韓忠彥微微笑道:“這汴京城中三教九流裡都有我韓忠彥的朋友,便是皇宮裡的事,白日裡不出兩個時辰,我便能知曉。”
章越笑了笑。
陳睦道:“度之如今知製誥,不僅是我等同年中第一人,也是蘇易簡後第一人,咱們去哪裡慶賀慶賀?”
韓忠彥大手一揮道:“這個我曉得,我來安排!包諸位一開眼界!”
章越突然覺得帶著歐陽發來見韓忠彥是一個錯誤。
好比一個整日好好學習的人卻與整天逃課抽煙的人混在一處。
幾人到了地頭是一間看得不起眼的四合院子,先是上了幾樣家常菜蔬。章越便與韓忠彥,陳睦問起了一眾同年們的近況。
韓忠彥笑了笑道了幾句,在嘉右六年的同年之中,韓忠彥便是真正牽頭聯絡的人。
說到了一半,但見一位半老徐娘的美婦進來敬酒。
章越等人都起身飲了一杯,然後看著這名美婦將雙手便按在了韓忠彥的肩膀上。
韓忠彥指著章越道:“我這位今日新拜了大官!今日需好好照顧他!”
這美婦目光一亮道:“大官人的朋友非富即貴,我哪裡敢怠慢,這位客官眼生得很,不知如何稱呼?”
章越輕咳了一聲道:“我來逛逛而已!”
美婦含笑道:“明白,明白。”
隨即眾人吃了差不多了,章越道要回去了,韓忠彥哪裡肯,當即拉著章越從這小院後門一出到了一處窄巷間,走了十幾步的路,便見得一出凋梁畫棟,綠窗朱戶的所在。
門前也不閉戶,就是挑著竹簾子,影影綽綽的但見倩影移動。
章越此刻有些心猿意馬,便被韓忠彥,陳睦二人推了進去,一挑開簾子但聞一股極好聞的奇香,盈盈繞繞地纏在鼻間。
章越負手打量,卻見這一處閣院,左右都掛著名家字畫。章越看見其中一副是自己的手跡,確為真跡無疑。
至於起座之處,皆是金絲楠木的小榻,坐褥也都是上等蜀錦所織的錦繡。
幾名侍女挑簾走出,向韓衙內欠身行禮。
韓衙內笑道:“李,陳兩位娘子在嗎?今日需招呼我兩位朋友。”
章越看了僅是幾名侍女便已是姿容上等,不知這兩位娘子又長得如何?料想見一見也不妨事。
幾名侍女當即分彆引章越與歐陽發從左右兩側的樓梯上樓。
章越跟著侍女走到了二樓,這裡是一處小門。章越微微推開門,正欲往裡走,卻突見一人迎麵朝自己走來。
這一刻章越臉色巨變,趕忙反手合門,轉身迅速下樓。
韓忠彥,陳睦看章越去而複返都是驚訝,章越與二人一句話也不說即快步離去。
韓忠彥,陳睦一臉茫然,知機躲在一旁。
過了片刻,但見一名女子依偎一位錦衣老者走下閣樓,這老者不是他人,正是當今三司使吳充!
韓忠彥,陳睦見這一幕,不由一並捧腹大笑。
而這時歐陽發走下樓來,恰好打了個照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