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諤???
老種經略相公???
讀過水滸傳的人,都知道老種小種經略相公啊!
魯提轄醉打鎮關西,魯智深是小種經略相公帳下,而八十萬教頭王進投奔的則是老種經略相公。
種諤是種世衡的兒子,此人在曆史上的功績可謂赫赫,章越對他可謂敬仰已久。
但是聽對方說話,怎麼有些來者不善的意思。
種諤雖是武將,但身在大宋官場多年,不可能如王文諒那般犯常識性錯誤。自己雖是通判,但真正的身份卻是知製誥啊!
一名外製官的身份意味著什麼?
打個比方陝西都轉運使沈起,他的館職也不過是集賢殿修撰。
而知製誥一般默認是小於直學士大於待製的。
那麼種諤明知如此,仍是來質問自己,說明是要堅定地維護此番攻取橫山的大戰略,並對自己辭去宣撫使判官之職,不支持自己奪取橫山而表示強烈的不滿。
從種諤的臉上,章越還看出一等不屑。
章越也是由衷的感歎,為啥自己到了宋朝似王安石,韓琦,種諤這樣鼎鼎大名的人物都對自己表示了不屑一顧,反而倒是蔡確,呂惠卿,曾布等人對自己一見如故。
本人是不是應該認真檢討反省一下自己。
章越不跟種諤吵,身為宣撫使幕職官的蔡確都不知自己從古渭出兵的打算,種諤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事實上朝廷上下知道此事的,比知道宋軍主力正麵奪取橫山計劃的人還少。
因為奪取橫山那麼大規模的兵馬集結,以及輜重給養的數千裡調度,這是非常難瞞得住人的。這時候又沒有大規模演習的說法,故而西夏人在宋朝的密諜就算再蠢,也探知到了風吹草動,宋軍肯定是要搞事情的,對方隻是在宋軍戰略進攻的方向上無從判斷。
但從古渭出兵就不同,漢軍就那麼點數量,跟隨章越王韶出征的大多是青唐蕃軍,這些蕃軍本著對大宋(市易所)的熱愛,都是自帶乾糧,故而從古渭出兵具備有戰略隱蔽性。
知道此事的隻有官家,王安石,韓絳,王韶,章越,甚至連樞密使文彥博也被蒙在鼓裡。
戰略隱蔽性是金,隻要西夏人有了提防後,第二次便會大打折扣。
麵對種諤的質問,章越一笑置之,蔡確則斥道:“種子正,大庭廣眾之地,你談論朝廷機密,若是泄露軍機,該當何罪?”
種諤如今是鄜延路鈐轄,位在總管之下,兵馬都監之上,乃一路武臣中的佼佼者。
但種諤卻不敢得罪蔡確,對方如今是韓絳的心腹。
種諤抱了抱拳對章越道:“舍人的文章才名天下皆知,不過嘛,戰場上交兵乃是我武臣的本分。我倒是沒有看不起舍人的意思,隻是於軍事上,舍人還是緘默再三才是。”
“種某一介武夫,言語狂妄得罪之處,還請舍人海涵!”
說完種諤彎腰躬身向章越唱了一個大禮。
章越扶起種諤道:“子正言重了。”
種諤見章越對自己冒犯,始終不動聲色,也猜不透對方的意思。文臣之中陰險者大有人在,今天麵上沒有表示,第二日便斬你人頭。
章越卻言道:“勝負之事終屬難料,要勝自是要當風險,正如那句話打戰哪裡有不死人的。”
“不過章某以為還是能少當些風險便少當風險,能少死人便少死人。”
“章某對種將軍遠襲百裡,斬將奪城之誌,心底唯有敬佩二字!”
種諤聞言傲然道:“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種某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一首王昌齡的詩,但由種諤道來透著一股金戈鐵馬之氣來。
不過種諤說完後對章越道:“但鐘某以為道不同還是不相為謀的好,舍人,請恕種某失陪了!”
種諤離去後,章越與蔡確相顧,但見蔡確冷笑一聲道:“度之放心,這口氣我定給你出。”
章越道:“師兄,萬萬不可。”
蔡確咬著牙道:“我曉得,如今大戰在即,我不便發作,待過了這段再說。”
“辱伱章度之,便是辱我蔡確!”
蔡確方才已是警告過種諤了,但對方仍是如此對章越無禮,蔡確一下子竟動了殺心。
章越搖了搖頭,這時候旁人稟告道:“郭大帥到了!”
章越當即步至門樓邊一睹其風采。
郭逵名聲在外,似王文諒便第一個迎到麵前參拜,之後第二人竟是種諤,這倒是令章越詫異。
種諤不是與郭逵不和嗎?
當初韓絳試探郭逵出兵橫山的口風,便舉薦種諤為將,郭逵很不屑地對韓絳道了一句:“種諤不過是狂生一個,朝廷因他的家世顯貴而任用他,一定會誤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