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娘笑了笑答:“他如今也有自己想法了,你能勸勸就勸勸,不行也就隨他。切莫一回來就鬨到叔侄不和的。”
看出妻子的擔心,章越一口便應承下來。
這時候外頭傳來了打更的聲音。
十七娘道了句官人夜深了,咱們還是早些歇息吧。
章越則道:“不忙,還有件事沒做。”
“官人,是什麼事?”十七娘分明是在明知故問。
章越笑了笑看著燈火下的妻子,看著她脖頸兒上白皙如雪的肌膚,覺得有些血氣直往腦門上湧去。
他動手放下床幔,動手解起十七娘的襟扣來。十七娘但聽章越一麵解著自己的衣扣一麵低聲道:“來年再給大哥兒添幾個弟弟妹妹……”
這時章越已解下了發簪,長發如水般傾瀉在眼前,而此刻十七娘聽了又羞又氣,拿起床頭的繡枕朝章越頭上重重地砸了過去。
章越被這突如其來的一下砸得眼冒金星,當即有些發懵,轉眼看著十七娘得意的小表情,頓覺得氣不打一處,當即將十七娘盈盈一握的蠻腰抱起,往著繡著龍鳳呈祥的綢被裡推去。
……
次日一早,章越便要往樞密院,然後聽十七娘說的章直一大早便在房門外候著。
章越便讓章直入內。
章直聽了章越的話昨晚是忐忑的一個晚上沒睡好,次日一早就來到章越這。
章越見章直這副心虛的樣子哼了一聲轉過身。
章直站在一旁賠著笑臉,從十七娘手中端過漱口的茶碗來遞給章越。
章越看了章直一眼,從他手中接過茶碗喝茶漱了漱口道:“你近來為崇政殿說書,可是頗為風光,連三叔我都仰仗於你在官家麵上說話。”
章直道:“三叔可是聽說什麼。不過這直言無隱,匡正諫君,這不是三叔平日教導我的。”
章越心底大罵,好小子居然來自己平日的話來反駁自己。
章越道:“三叔的話有時也要分辨地聽,就如同書上的話,也不可全聽,儘信書,不如無書。”
章直開口問道:“儘信叔,不如無叔?”
章越一口茶差點噴了出來,此刻他聽了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小子從小到大都這般,頂嘴倒是很溜。
章越看著章直一直順風順水,故而從不聽自己勸,唯有吃一兩次苦頭方才明白。
章越一拍桌桉道:“我不是與你說笑。若你聽不進我的話立即辭官回家,你若是繼續在京為官,不僅你自己,連三叔我都要被害得前途儘毀。”
章直笑容當即褪去連忙道:“三叔,侄兒知錯了。”
章越板起臉道:“我與你道,為什麼那麼多宰相人家不讓自己的子弟做官出仕,文家六郎君你也認得,論才乾也是衙內裡一等一的人物,但文樞相偏不讓他出仕。”
“這為官是天下第一難的事,也是第一簡單的事。為何說第一簡單,在京城一名普通監官,人家可以夜夜做新郎,他要什麼樣的女人,第二日都有人送到他的枕邊,你要能合塵同光,這樣的官也再容易不過。”
“但你要為一名要辦事的官員,那便是第一難的事。你要不能讓人挑一點毛病,自身持身要正要嚴,即便如此仍不能說是安然無恙。”
章越一番苦口婆心的話說完,但是看上去對方似乎沒聽進去。
章越明白侄兒是個有想法的人,若他真的聽勸,當初就不會放棄功名,一個人跑到江寧去了。
章直道:“三叔,我對你一貫是敬仰有加,你出了什麼事,我寧可性命不要也要保得你周全。”
“但是有些話我卻不能全聽,侄兒並非是用心往仕途上去的人,若有一日天下萬民有話,百官卻不敢陳言,我自當來說。”
“你好生湖塗。”章越搖了搖頭。
一旁十七娘聽不進去了,立即入內來笑著道:“你們叔侄還有這麼多話沒說完啊,可是皇宮已是派馬車來接了,有什麼話不妨以後再說。”
章越聞言點了點頭,瞪了章直一眼然後大步離去。
等章越走後,章直一臉頹然地對十七娘道:“三嬸,我真不是故意惹三叔動怒,隻是我覺得三叔官越大似膽子越小了。”
十七娘勸道:“阿溪,你三叔不同以往,到了他這個位子顧忌也多,很多時候他一句話能斷許多人之生死,自是要三思而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