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都管陪笑臉道:“勞累相公空跑一趟了。”
“不敢當!”呂惠卿抽身離開後,收起了笑容。
呂惠卿走出門後,看著官廳那坐著滿滿當當上門來求見排期,投書,送帖子的官員,當年這場景他也受過。
可惜隻有不到一年。
……
章越坐在馬車裡正回府路上。
他手中還是前日收到的涼州圍城之狀。
王厚一直都向天子稟告,前日說是本都要破涼州城了,可惜一場豪雨落下,使攻城器械近不了城,以至於攻打涼州之役功虧一簣。
章越忍不住掩信,你王厚他娘的遛狗呢。
每次都是快快快……要攻破涼州城,結果又因為何故沒成。
將自己和官家都遛得是團團轉。
但自己和官家又不好催促他們,隻好坐著那乾等著。畢竟這在之前是有教訓的。
可幾十萬大軍在前線空耗糧草是一個天文數字,更不用說還有幾十萬民役脫產,將這糧草和武器運上去。
王厚再拖下去,涼州打不下來,川陝兩路財政就是先崩了,然後要鬨民變了。
儘管說涼州之戰勝算很大,但久攻不下,也令自己有所焦急。很多事情之前千算萬算,覺得萬無一失,但到了前麵方知不是如此。
章越還有些耐心,但是官家這幾天有些著急了。
對於官家的焦急和不滿,章越當然是明白的。
人焦慮到至極時,確是是這樣狀態,官家這人本就是心浮氣躁,恨不得事事親自插手的性子。看到涼州戰情焦灼,要不是自己攔著,官家好幾次便繞過自己對前線將領發號施令了。
章越對官家道:“陛下,國之大事,在祀在戎。”
“於戎事,陛下不如臣,但臣又不如前線之將領。”
“若涼州不勝,臣治將領之罪,然後陛下再治臣之罪。陛下眼下最要緊是祈告庇佑。”
專業的事要交給專業的人來辦。作為皇帝你隻要帶領全體大臣向天祝求,這才是比你親自插手更要緊的大事。
乾隆皇帝也是幾千裡外操作戰局,但史書上說他雖沒親到現場,什麼事仿佛都親眼所見。甚至對於前線將領間的勾心鬥角,隱瞞事實都一清二楚。
你又沒有人家這本事。
官家被章越一番力勸最後隻能道:“那一切事都托付於卿了!”
最後官家這罷手,改去祝求了。
章越想到官家如今總算聽勸也是欣然,可也覺得很疲憊。
想到這裡,他挑開馬車的車簾看著車窗外道路上車水馬龍的景象,這汴京城裡大好花花的世界。這熱鬨的氣息撲麵而來,章越心道,說到底這天下畢竟是姓趙,我如今雖拜為宰相,也不過是替你趙家管上這天下幾年罷了。
雖說明知如此,自己這也是這般寬慰自己,但為何……為何自己卻這般儘力呢?
這是章越自己也不懂的事。
章越回了府邸,彭經義向章越稟告。
聽說呂惠卿丁憂期已滿回京來在麵聖前見自己,章越也是心底有數。
“丞相安排呂公在明日日入之後過府一趟。”
章越聞言點點頭,其實今晚明晚自己都有空非常有空,可就是不能見呂惠卿。
這倒也不是故意怠慢他。
水滸傳裡,戴宗假冒拿著蔡京的回信給蔡知府被識破。
為什麼呢?因為戴宗說自己當天給了信後,次日一早五更便回信了。
戴宗作為節級往來官府書信是這樣,但蔡京是當朝宰相規矩不同。任何書信到了蔡府,回書都要‘伺候三日’再回。哪怕是蔡京的親兒子,也要伺候三日。
所以彆說是見蔡京一麵,連回個微信也要伺候三日再說。
對於呂惠卿這人,你與他太近了不行,太遠了也不行。彭經義此事辦得還是合乎自己心意的。
當晚章越沒見什麼官員,隻是回了幾封信。書信也從不用自己動手,下麵人寫完自己看一遍就行。
章越陪著家人吃了一頓齋菜後,問了章丞的課業,與十七娘說了會話便上床歇息了。
睡到半夜,忽聽到外麵有人拍門道:“丞相!涼州光複了!”
章越睡得不是很熟,聞言起身定了定神。
“國事定矣!”
。頂點手機版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