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越道:“陛下,這不一般,遼宋之爭,不可以看作兩國之博弈。遼主不願與大宋翻臉,而是介入黨項,就是將兩國博弈,變成三方博弈。這是遼主英明遠斷的地方。”
“三方博弈之中,哪一方為仲裁者,就可以拉攏一派打一派。如今本朝與黨項之爭,遼國便要為仲裁者。但我們也要打破思維,不捆在黨項遼國與宋之間,譬如大宋高麗和遼,或大宋女真和遼何嘗又不是一個三國呢?”
“要使兩方博弈變為三方四方博弈,甚至多方博弈,如此可轉嫁和分攤風險,也可將水攪渾!”
官家聽章越之言暗暗有等過癮之感,好似高手下棋,你下一步妙棋,我亦還之一招妙棋般。既是遼與黨項達成了盟約,如此大宋便在三方博弈中處於下風,那我們不能頂著硬來,咱們開辟新的戰場。總之不能讓你遼國集中全力來對付我,我要分散你的精力。
官家問道:“卿是勸朕與高麗聯盟?”
章越正色道:“陛下,其實聯合高麗以製遼,並非臣的主張。”
“早在仁宗時富弼提出河北十二策之中,就主張重新恢複與高麗關係以遏製遼國。”
“到了熙寧元年,商人黃慎秘奉陛下之意渡海拜見了高麗國主,轉達了與高麗修好之意。”
“當時高麗回複是在奉遼國為正朔,並繼續對遼稱臣納貢下與宋交往,陛下聖明,當時同意了此議,所以本朝也不賜予高麗國主封號。可是高麗給宋朝的國書中也善意地隱去遼國的年號。”
“到了熙寧九年,因遼國大軍壓境商談劃境之事,官家派安燾和陳睦出海使高麗,以為迂回之意。”
官家聽了心底隱隱高興,沒錯,這正是朕本來的國策。
“但是安燾告訴朕高麗畢竟疏遠本朝已久,而且國君上下也很謹慎,事大而為,恐怕不肯與遼翻臉。”
章越道:“陛下,天下事就是遠香近臭的。據臣所知高麗雖事遼國恭敬,四時朝貢問候不斷。”
“但遼朝一直試圖在鴨綠江設置遼麗兩國互易的榷場,但高麗國主表明隻要遼朝不退出保州,定州二地,就不開設榷場。”
“高麗此國國雖不大,但野心不小,其先操雞後縛鴨之野心昭然若揭,若不得保州定州,則鴨綠江之險則為虛設。同時高麗視女真之地為當年高句麗所有,也有吞並之心。但遼國視女真為其屬國,必然不肯。據臣所知,在遼與高麗之間的曷懶甸之地,這裡有大量未編入遼籍的生女真,可結好高麗,以通女真。”
官家聽了章越主張徐徐點點頭,聯絡高麗,女真對付遼國,正合他的意思。
章越道:“臣請陛下以為高麗國主治病的名義出海,並讓蘇軾為使臣。”
官家聽了蘇軾名字眉頭一皺問道:“使臣非蘇軾不可嗎?”
章越道:“蘇軾文名遠播,高麗又最崇中國文化,若蘇軾到了高麗,其國主看在中國誠意上,或會讓我們聯絡女真。”
官家沉默片刻,看得出他對蘇軾內心仍有餘怒未息,甚至從內心裡還不願原諒蘇軾。
但作為皇帝政治上的理智還是戰勝了情感。最後官家道:“恐怕蘇軾即便官複原職,心底仍有怨言。”
章越道:“陛下,臣擔保蘇軾定會改過,以後斷然不會再有輕狂之言了。”
官家聽了章越這麼說才道:“看在卿的麵上,朕就再用蘇軾一次,讓他官複原職出使高麗!”
章越道:“臣謝過陛下!也替蘇軾謝過!”
官家道:“不要謝朕,非卿之深謀遠慮,朕不會輕易赦免蘇軾。”
“朕擔心我們與高麗,女真如此聯絡,不會觸怒遼國嗎?”
章越道:“會的,所以還要做好一戰的準備,之後再與契丹議和。”
官家聞言心上懸了問道:“依卿之見,此戰勝算如何?”
章越道:“陛下,既是要打,肯定是要贏的,否則戰之何用?不能戰又如何能和?”
見官家聽與遼國開戰的躊躇之色,最後下決心道:“此事可以為之,就算敗了,再與契丹議和不遲。若不走這一步,朕一輩子不會心甘。”
章越反駁道:“陛下此言差矣,兵爭之事沒什麼道理可講,有句話是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走。”
“打得贏能成就自己,贏的那個自己,一定要勝過之前的自己。而輸的那個自己,一定不如之前那個自己。”
“不怕失敗那是強者之事,我們要以弱者自居。弱者辦事就是要積小勝為大勝,用一個贏的自己來取代之前的自己,來變得更強。而那個失敗的自己則會摧毀自己。”
“如果國內一談與遼國軍爭,即畏敵如虎,想到太宗時兩次北伐的失利,這是永遠不成。”
“所以臣以為先打一戰,敢打這一戰,克服此難!”
官家聽此言斷然道:“卿所言乃至理,朕都準了!”
PS:本章部分觀點來自頭條作者虎妞兒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