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往常的星期五一樣,下午一下班就被張嘯拉去慶祝周末。像我這樣的人是不可能理解,每個周末都有值得慶祝的價值這種事情的。但張嘯堅持認為,這是天經地義的,風雨無阻的,不可缺少的每周活動。其實在他的日程裡,類似的還有每月的一次郊遊,每季度的一次遠遊,每年的一次境外遊,再加上情人節,聖誕節,複活節,感恩節,愚人節,端午節,重陽節,中秋節,婦女節,兒童節……有時候他連清明都不放過,打著為往生者乾一杯的名號拉我去喝酒。
張嘯的家世比起我來恰恰用到一個成語――天壤之彆。
他父親是當地軍區的首長,在這邊城也算得上是封疆大吏,一方諸侯。他的母親經營的大概是進出口貿易,有個擁有許多分公司的大集團,具體的情況我因為並不在意,所以知之甚少。
張嘯的父親張天雨本為自己唯一的兒子安排了從軍的道路,望他有朝一日接了自己的班,做個統領三軍的大帥。難的是,張嘯很有主見。是個想乾什麼就乾什麼的脾氣,大概他從小成長到現在,父母沒空管他,養成了獨立自主,狂放不羈的性子。於是,上完了軍校,張嘯就聲稱,已經體驗過了軍隊的生活,隻是自己不服管,長此以往地被約束,還不如廟裡的和尚,雖然念經侍佛,每日裡還有清閒自由的時刻。張大少的決定,自然是無法動搖,所以,他在家閒賦了半年,“散心”完畢後,去他母親的集團見世麵。隻是好景不長,詭詐多變的商場顯然也不合張大少的口味。按照他的話說,那就是自己的一顆“赤子之心”怎能給那銅臭平白給汙了。
所以,張大少不慌不忙地在家又閒賦了半年,在“散心”期間,看了部好萊塢的動作片,深深為其中高來高去的特工所折服。這就下了決心要進國家安全部門,幻想著過那槍林彈雨的,凶險驚心的刺激生活。張天雨摸不準兒子的熱情這次又要維持幾多,所以也沒費勁把他往首都的安全部送,隻是把他安排在了省上的安全廳,在自己身邊也好照顧。
誰知現實中的“特工”生涯並不不如想象中那般“血腥”,而是真實得歸結為上班下班,吃飯睡覺。偶爾碰到個把邪教餘孽,也是小打小鬨,不成氣候,恐怖分子更是“竟然”銷聲匿跡。於是,在不得誌的鬱悶中,張嘯終於耗儘了再換工種的熱情,就這樣安安穩穩地在廳裡呆了下去。隻是平常靠頻繁的娛樂項目來填補生活的“空虛”。
我和張嘯的相識很偶然。也很簡單。我撿到了他遺失在過道裡的錢包,他就非要請我吃飯。一來二去,可能發現我對他的來曆身份毫不在意,能夠平心而待,再加上話語不多耐性極好,是個絕佳的聽眾,所以兩人混在一起倒也十分相稱。
走到樓門口的時候,碰到了也下樓來的田小雨。這小姑娘比我還晚進廳裡半年,初來的時候自然是把我當前輩,東問西問的,好不謙虛。隻是這三個月來,大家都熟識了不少,田小雨就越來越不把我放在眼裡。從原來稱呼的“嚴老師”,到“嚴大哥”,再到現在的“鋒哥”。我的地位一降再降,現在聽她喊我“鋒哥”,連我都以為自己是在混黑社會。
“鋒哥!又要和張大少去鬼混啊。”田小雨俏皮地一笑,一陣香風飄到我和張嘯的眼前。水做的眼睛閃爍著機靈,活潑的馬尾辮一跳一跳的,說不出的可愛。說實話,要不是這女孩兒太沒大沒小,熱鬨得過了頭,還真是個讓人賞心悅目的美女呢。
“小雨,一塊兒去吧,我買單。”張嘯見到美女,花起錢來自然大方。
“好像有人不歡迎呢,一句話也不說。”田小雨撅嘴看著我。
“怎麼可能。”我苦笑道:“又不是我掏腰包。”
“如果是你自己的錢就不歡迎了?”田小雨還不依不饒。
“當然也歡迎。”我隻好說。
“算了吧,女孩子要睡眠充足,像你們那樣花天酒地的,皮膚該壞掉的。對了,鋒哥,你們也要節製些,不要把身子搞壞了。”
“我們還年輕嘛,不趁著現在多享受,等到老了,玩不動了,豈不是要後悔。”張嘯辯解道。
“行了行了,都是你把鋒哥帶壞了。”田小雨邊說著邊騎著車子走了。
“那丫頭好像對你有點兒意思啊?”張嘯朝我一笑,說不出的曖昧。
“彆胡說了,這簡直是不可能事件。”
“怎麼,不相信這全廳的三朵花之一會看上你?其實,不是所有的姐兒都愛俏的。”
“行了吧。現在是周末,再過一會兒是要堵車的。”我實在受不了張嘯一本正經的樣子。
“對了對了,彆把正事耽誤了……”張嘯大呼小叫的,向停車場跑去。
我則慢慢悠悠向大門口走去。持槍看門的武警小王向我敬個禮,我也點頭打個招呼。他家裡不富裕,上次他爹盲腸炎動手術,我還墊了三千,從此以後他就把我當恩人,這是這世上另我不習慣的幾種事情之一。
當我走到街邊的時候,張嘯已經開著他的白色奧迪a4出了大門。說實話,讓他開這麼沒有性格的車實在是委屈了張大少。隻是若不計影響,讓張大少自行選擇,他恐怕要弄輛悍馬來擺威風了。我卻喜歡他家車庫裡的那輛阿斯頓馬丁db9。當時我在車場試開過後,張嘯聽我說喜歡,當下就要送我。我雖然心動,但還在能夠控製情緒的範圍。所以我沒要。張嘯說我沒把他當朋友。我說,我正是把你當朋友,才不能要這車。我知道,對這話,張嘯一定不屑的很。但我心自知,我所理想的生活是和那樣的車格格不入的。張嘯對我的拒車雖然不滿意,但我們倆卻似乎更了解對方了。
坐在車中,cd機裡正放著thedoor的theend。張嘯喜歡jimmorrison的歌大概僅限於他放蕩不羈的生活,至於斯人猝死的結局卻不是張大少所期望的。如果要來懷舊的話,我寧願去聽beatles的sgtpepperslonelyubband。不過,這些對我而言都是可有可無的選擇,無須較真。
夜色下的城市,就像光怪陸離的魔窟。擇人而噬。
不多時,張嘯和我就到了“小四川”,一頓飯吃完。又喝了會兒茶。喝過了茶又洗了個澡。看時候差不多了,張嘯才結了帳,拉著我辦正事去了。
張嘯和我坐在寂月酒吧的吧台前,一人倒上了一杯。
說實話,在這樣的環境裡,我找不到最舒服的姿勢讓自己放鬆。我知道,能找到它的地方隻有家裡那張對著電視的沙發。
我和調酒師小李心不在焉的閒話時,張嘯已經跑去四號台和孤身的美婦搭訕去了。我從混亂的燈光裡依稀見到那美婦的眉眼還看得過去,隻是神情寂寥,不知又是哪位富豪金屋裡所藏的阿嬌,耐不住獨守的空房,來這兒吊凱子。
“阿鋒,來捧姐姐的場了?”
聽到背後的聲音,我猛地轉過頭,一個打扮妖豔的女子正把臉貼過來,險些挨著我。
“是麗姐啊。”我不免有些窘迫。麗姐是在寂月裡坐台的。姿色還有幾分,隻是最愛調戲我這樣的純情處男,實在不地道。
“喲~阿鋒臉紅了啊,好可愛奧……”麗姐的得寸進尺讓小李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我卻隻有更難堪。
好容易熬到張大少和那美婦談妥,我才得以從麗姐處脫身。我們三人從酒吧出來,都坐進張嘯的車。在我家小區門口,張嘯把我扔下車,自己乾那齷齪勾當去了。
我朝家慢慢走去,路燈很暗,勉強瞧得清。突然,一個黑影閃過,緊隨其後的,又一個黑影閃過,它們迅速地消失在前方的拐彎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