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小雨和她媽收拾碗筷,去了廚房。
我則和小雨的父親坐在沙發上看起了電視。新聞聯播很快就演完了。
“小嚴,棋下得怎麼樣?”小雨爸問。
“圍棋?”
“象棋。”
“臭棋簍子一個,嗬嗬。”
“來,來,咱們殺一盤,讓我檢驗檢驗你究竟臭到什麼程度。”
說著,小雨爸從書房拿出一盒象棋。
入目的是尺許見方的方形木盒,暗紅底色,打磨精細,泛著絲久遠悠長的古韻。嗯,鼻間還縈繞著若有似無的淡淡木香。
“這是否極品沉香木製?”我好奇地問。
“小嚴眼光不錯嘛,這是祖上傳下的寶貝,傳了多少年都記不得了。隻知道一直傳於田家後人,我這輩子,隻有小雨一個女兒,所以,打算把它當嫁妝的一部分,便宜了女婿算了……”
打開棋盒,我對田伯父的話再也沒有了注意,隻顧注視著眼前的“奇珍”。
在盒內,整齊排列著三十二枚棋子。顆顆圓潤剔透,白膩光滑,外包深黑色角質,也是打磨地道,而棋麵的字,竟是由碎瑪瑙粒粒拚砌,卻不失書者字形風貌,整盤棋華貴大方,卻不顯奢華俗氣,實在難得。
“象牙犀角質地,碎瑪瑙鑲字,怎麼樣?”田伯父笑道。
“好棋!無價。”我收回欣賞的目光,回道。
這世上有很多東西,我雖喜歡,卻沒有覬覦之心。我常常不能理解那些斥巨資或花大功夫也要把寶物掌握在手的人,其實像自己這樣,看過,賞過,留存於心,豈不足矣,在腦海中把玩過往的見聞古物,又何嘗不是一種占有?至少我自己認為,這樣的方式比起其它來更為輕鬆自在,安全實惠,嗬嗬。
架炮,起馬。
我的象棋是小時候跟老爸胡亂學的,之所以說是“胡亂”,蓋因為老爸那棋簍子比起我來,隻有更臭。
爺爺下象棋倒是有兩下子,離休前在市裡的老乾部舉行的棋賽中,經常打入決賽。不過後來他迷上打麻將,自然就沒工夫調教我這個棋盲。所以說,我的棋藝,全是靠自己練得的,這話該不算虛言。
我自己如何練得?棋譜。書是個好東西,什麼都記錄在案。如果你有自學的潛質和恒久的耐性,成為天才是指日可待的現實,當然我顯然不具備上麵提到的任何一種優點,所以現在的嚴鋒,還依然是那個過去的嚴鋒。
為了緩解看著課本發暈的症狀,我在高考前班裡那張倒計時牌揭到一百天的時候,開始瘋狂地打譜。當時還和父母住在一起,吃過飯後,我就把自己鎖在房間裡,翻出一副秀珍象棋,對著許銀川,柳大華之流的棋譜研究,甚至一度我還淘到些古譜,一知半解地看著。最後高考分數下來,我當然無緣那些名校大院,倒是下象棋的技藝由三流晉升至二流了,也還算有些收獲。
現在麵對著小雨的老爸,我還是頗為自信的,心裡都打定主意,要和棋收場,給人家伯父留個麵子。可誰知道,最後需要麵子的反而變成了我!?
滴水不漏。
我想用這個詞來形容“老田”的棋風,該不算過譽。
棋類大抵的意境都是相通的,激進或出奇招,或能偶爾克敵,但終流於詭道,就像行軍打仗,首者為不戰,而能屈人之兵,這自不必說,次者則審時度勢,穩健篤定,以實克敵致勝。當雙方都安下心來,陣列以對,拚得就是誰的破綻更少。這才是王道。
“自學成才”以來,“老田”是我碰到的第一個深喑此道的對手。並且不幸的是,他的“王道”似乎比我的更正統,老辣。
在殘車缺馬,又損失了一門炮後,我的“帥”哥終被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