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清閒的下午又要虛耗在這樣的奔波中，勞苦得沒有道理。
“隻是……我陪你去，合適嗎……”
“沒什麼合適不合適，他也不會反對的……”小雨把臉轉向車窗，神情有些淡然。
開出租的大叔初時並不怎麼說話，過了沒多久，稍微混熟了些，就天南地北胡侃起來。
我向來是個好聽眾，他隻要不讓我答話，單口相聲隨他說，反正在車裡坐著閒來也沒事。
估計是旅遊線路跑得多了，他把這一路的景點名勝說得頭頭是道，如數家珍。
“天天路過看著這些地方，心裡舒坦，不過，唉……就是最近經濟不景氣，日子不如以前好混了……”大叔突然歎了口氣。
“以你的閱曆和口才，去當導遊一定受歡迎……”
“是嗎？小夥子，不隻你一個人這麼說過，可是我還是舍不得這車啊，開了多少年，這樣的日子不再想變化了，能維持下去就可以了，哪裡還有許多奢望……”
這家夥，還有些合我的脾胃。
“西郊有什麼好玩的地方……”我隨口問。
“那裡啊，山清水秀，是塊風水寶地，不過卻沒有人去那兒玩……”
“嗯？”
“因為那裡是公墓啊，你們難道不是去掃墓的？”
難怪這地方聽著耳熟呢，原來是附近最大的幾處公墓之一。
我回過頭向小雨看了一眼，她笑笑，不知是歉意還是調皮。
今天不是什麼鬼節，清明之類。普普通通的日子，來西郊公墓的人並不是很多。
這裡的確依山傍水，是個好地方，雖不至於鳥語花香，但卻生機盎然，不覺絲毫陰森。
小雨領著我在依山而建的石道上走著，大小各異的陵墓錯落在石道兩旁，像站定不動，冷眼旁觀的路人。
“現在已經不允許再開新墓了，除非政府特批，是為了保護這裡的自然環境……”小雨邊走邊說。
“哦……”
“雖然是大白天，但要我一個人來，還是有些害怕，所以叫上了鋒哥……”
“原來如此……”女孩們所懼怕的東西，大都是這樣虛無的存在，正如她們向往的如童話般的美好生活，同樣遙不可及。
小雨所謂的故人，安息在山腰部一處坐北朝南的土地。
墓建得並不多麼氣派，但材質樣式都很考究，雖不炫目，卻給人淡雅閒適的感覺，尤其是和周圍的環境契合得恰到好處。可見墓主人的修養品味，比一般圈地建陵的暴發戶，要強上許多。
“有人來過不久……”小雨走上前。
墓前擺著一束菊花，白色如新，顯然是放上沒多久。
“難道是她……”小雨喃喃道。
“誰……”
“啊……沒什麼……這就是我大伯，他一生奔波，為了許多人的幸福，可到頭來卻……自己孤老……很多人都不理解他，包括他最親的人……”
小雨緩了緩，又接著說：“後來，隻有在我家，大伯才得到了一些溫暖，他把我當作自己親生的女兒愛護，那時我還小，曾一直以為自己有兩個爸爸呢……嗬嗬……”
“後來……後來……唉，大伯走的時候，對我說，不用時常來看我，有空的時候，偶爾來，找我說說話就行，如果你有了……有了要好的朋友，帶來給大伯看看，讓大伯也高興高興……”
小雨的臉沒來由紅了一下，我看向墓碑上的照片，模樣和小雨的父親是很相像，不過明顯蒼老得多。
把路上買的祭品紙錢之類拿出來，擺放好。我覺得這些不是迷信或愚昧什麼，很大程度上，是具有中國傳統烙印的寄托哀思的方式，隻要不過火，是很有人情味的紀念。
能和小雨這樣的女孩感情很好的長輩，人品一定不錯，多少值得尊敬，我沒有光看著，動手幫著小雨完成了對死者的緬懷。
一股小小的旋風憑空旋起，在墓前的台子上緩緩的掃著，把帶著零星火光的灰燼輕輕撥弄……
“大伯……你高興嗎……”小雨的眼中隱隱閃爍著淚光。
我慢慢靠近，伸出胳膊摟住了她的肩，以示安慰。讓我料想不到的是，小雨竟然順勢趴在了我懷裡，輕輕嗚咽著……
從西郊出來，小雨的心情似乎好多了，雖然臉上有些淚痕，但反而襯托了她笑意的明媚。挽著我的胳膊，她興致高昂，說著小時候的趣事，我們就這樣散步似的向有車的地方慢慢行去。
這裡的出租車很少，我們坐在長椅上等班車。
“鋒哥……這個送給你……”小雨拿出一隻褐色手鐲樣的東西。
“這是……”
“大伯留下的，讓我送給自己的……送給有緣人，嗯，送給好朋友，鋒哥你既是我的同事，又是好朋友，還陪我來給大伯掃墓，算是非常有緣了……”
“這……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這東西又不是什麼金銀玉器似的貴重飾品，隻是個普通的贈品，僅此而已……”
小雨期待地看著我，我隻有默認了，她拉過我的左手，親自為我戴好。
我抬起手，看這像手鐲，絲帶，又或手鏈的東西，似乎是用不知名的藤條編織而成，卻沒有乾枯粗糙的感覺，一股新鮮活力的生氣，仿佛從那裡發出，源源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