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雪空茶的滋潤,腸道肺腑似乎被清洗了一番,由內而外地使整個人都爽快起來。
車子駛上公路,我看向麗荷。
“酒醒了?”
“嗯……自從聚精會神看著王大哥煮茶的時候,我就差不多沒事了……”
“一個女孩子,孤身在外麵喝酒,本來就是件危險的事,你居然還敢喝醉……”
麗荷神色一暗,欲言又止的樣子。
不想說就不說唄,女孩的心事莫要猜。我打開車載電台,鬱悶的是,換了幾個頻道都是女聲傾訴,一腔幽怨的調調,還真是切題,不過……麗荷的眼中已經開始有晶瑩的液體在閃爍。
“嚴大哥……我……我從此就沒有家了……”麗荷的嗓音有些嗚咽。
我把車速放慢,聆聽。
“從小生在世家,該算不算幸福呢?如果真要以財富地位來計算的話,或許的確如此。但更多的是什麼,空虛……除了安排好的條條框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也有主見,也有深藏在心底的夢……我曾幻想著當一名老師,站在講台上對學生侃侃而談自己的見解,但到頭來,卻要被要求做一個恪守婦道,遵從夫綱的淑女。最不能忍受的,是要被迫嫁給一個認識了不到十分鐘的男人……”
說到這裡,麗荷的哀傷少了,更多的是憤怒。
“所以……”
“是的,我離家出走了,我要憑著自己的力量,去追尋屬於自己的夢想……”麗荷堅定地說。
“吃了不少苦吧……”
“……剛出來的時候,要不是還有同學幫忙,我恐怕真堅持不下去,但一切都好了起來,我在外麵有了雖然艱難但自己中意的生活,我在向著自己的理想一步步靠近,我相信終有一天它們將不再隻是理想,而成為見證我獨立的……石碑!”
看不出,文靜的麗荷也有果敢的一麵。
“那……剛才又為什麼傷心呢……”
“……家裡下了最後通牒……我要再不回去……就……斷絕關係……”麗荷淡淡地吐出最後一個字,尾音輕柔若無……
“咳,咳……我想,你把問題看得嚴重過頭了。其實,你和家裡的血緣親情,豈是簡簡單單的‘斷絕關係’四個字就能抹殺的……”
麗荷的眼睛一亮,“嚴大哥,你是說……我還能回到,家裡?”
“這其實並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你家裡多半是在嚇你,逼你做出某種選擇,即便真的做出要‘斷絕關係’的架勢,也十有八九不能一直維係下去,因為能夠打破它的東西實在太多了,時間就是最有力的一個……”
“那我還要等多久才能打破它啊……”麗荷歎氣。
“看你的努力了。據我猜測,你不情願的那些安排,都一定符合家族利益吧,一個整體勢力的延續通常要犧牲掉很多個人的東西,你的婚姻隻是個常見得不能再常見的手段而已,照著這個路子走,你隻要能給家族帶來更大的利益,和誰結婚還不是你說了算。嗯,以你的條件,傍個鑽石王老五,或者尋個勢力強大的婆家,該不算太難……”
“那還不是又回到原來的起點了?兜了這麼大一圈,我還不如當初就嫁給他……”麗荷沮喪地說。
“咳……那麼,你隻有等待了,等待那邊的憤怒平息了,自然就沒事了,他們不會將你永遠掃地出門的。當然,前提是你的確是親生,而非養女之類……”
麗荷啐了一口,“我當然是親生。”
“在這期間,你可以嘗試著,嗯,沒準就碰上自己又喜歡,又對家族口味的乘龍快婿,那不就皆大歡喜了。”我接著說。
“唉~哪裡有那麼容易的事……不過,嚴大哥的運氣倒是很好呢,居然和胡總……”
“亂說……我和靈兒是純潔滴男女關係……嗯,絕對純潔……”
“咯咯咯――”麗荷笑著,似完全不相信我的話,不過看樣子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不知不覺開上了廣東道,麗荷的住處已經不遠了。
“停車!快――”
“這裡?”
“是啊……”
我一停下車,麗荷就拉著我向路邊的店麵行去。
這家唱片店叫巴洛克,牌子算很老了,我從初一就開始光顧這裡,淘些市麵上沒有的打口cd和卡帶,可現在吃飽喝足,就是睡覺,誰還想得起什麼唱片店。
很久沒來,店裡裝修一新,連店員都換了個乾脆,我是徹底無法把這裡和以前的記憶相提並論了。
“喜歡聽什麼呢,嚴大哥……”麗荷的手撫過唱片架。
“什麼都無所謂,我是個音盲……”
“切~”麗荷不再管我,自顧自翻看起來。
我和年輕的店員聊著天,聽他說這裡以前的老板兩年前就盤了店,北上去追尋自己的音樂了。怪不得本來很個性的店,現在賣的東西主流得一塌糊塗,原來是易了主。
店裡的音響顯然換了,聽音質和以前的貨色比要好了不止一個檔次,輕快活力的流行節奏配以半生不熟的國語,詞句也是三五成行,抽象莫名或者簡單直白,這樣的歌現在已經響遍街頭巷尾,說實話,聽著蠻舒服的,忘的也快……
“給我包上,剛才放的那盤……”我對店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