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蘭南先生，前方就是諾頓鎮，暫時還沒有發現西軍在這一帶活動的跡象。諾頓鎮再往北就都是西佬控製的村鎮了。”
一隊北軍遊騎靠近鎮子偵查一番後，向一名穿著白色高領襯衫搭配馬褲，腳蹬高筒皮靴的中年人畢恭畢敬地彙報道。
北軍、南軍的將官服沒有定式，穿著燕尾禮服上戰場的將領亦不鮮見。
但下屬在向上級彙報時，通常會以軍銜相稱，以示對長官的敬畏。
這名北軍騎兵軍士對這位衣著光鮮，看上去更像是北方工業資本家、銀行家打扮的中年人以先生相稱，說明這位名叫布蘭南的中年人並非是有著異裝癖的北軍將領，而是這位先生確實沒有軍職在身。
隻是這名北軍騎兵軍士向眼前的這位先生彙報軍情，不是向他身旁兩位穿著正兒八經高級軍官製服的北方軍官彙報軍情，這就顯得非常奇怪了。
“艾姆斯將軍，格蘭特上校，前麵就是我們最後一個補給站。看起來這是一個大鎮子，他們還有麵粉廠，蓄養了很多家禽，我想他們能夠為我們提供至少兩三個月的補給。”這個叫做布蘭南的家夥跨在馬上，他摘下被汗浸得發黃的手套，陰冷的目光瞥向不遠處的諾頓鎮。
這支北軍偏師自從離開奧馬哈以來，就像一柄燒紅的鐵犁，無情地犁過北堪薩斯大大小小數十個村鎮。
克魯格最擔心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孤軍深入到北堪薩斯的這支北軍偏師確實不止一個緬因旅，而是整整兩個精銳旅。
布蘭南口中的艾姆斯將軍便是緬因旅的旅長艾姆斯準將。
艾姆斯剛抵達奧馬哈時，還隻是緬因州第二十誌願步兵團的團長，軍銜亦不過是區區中校而已。
得益於西點軍校科班出身以及出眾的軍事天賦，艾姆斯很快在一眾校官中嶄露頭角，隻用了短短三周時間就完成了對1800名緬因州民兵的編練工作。
艾姆斯由此深受他的恩師麥克萊倫賞識器重，被麥克萊倫火速從中校提拔到準將並就任緬因旅的旅長。
至於格蘭特上校，則是受雇於布蘭南的第一雇傭兵團。
第一雇傭兵團是戰爭爆發前夕，布蘭南自掏腰包，在紐約州權貴的支持下所組建的一支私兵。
第一雇傭兵團的兵源主要來源除了從北方各州高薪挖來的誌願兵外，便是有著豐富作戰經驗的歐洲退役老兵。
由於第一雇傭兵團是私兵，兵源質量很高，布蘭南和紐約州的阿斯特，利文斯頓這些老錢們也不是差錢的主兒，第一雇傭兵團從訓練度程度和裝備水平早已遠超北軍一般的誌願兵團。
第一雇傭兵團名為團，實際上的編製比一般的北方旅都豪華。擁有三個步兵團，一個炮兵團，半個騎兵團的豪華配置。
裝備則是清一色的沃爾特M1851式步槍，英國剛剛投入現役不久的李恩菲爾德單發步槍，至於炮兵團裝備的火炮，更是水平和薩克拉門托炮不相上下的阿姆斯特朗步兵炮。
換做是在戰前，聯邦政府絕不會允許一支這樣的私人武裝存在，但現在是特殊時期，聯邦政府現在最擔心的問題是無兵可用，而非軍隊的性質。
戰爭爆發之前，私兵色彩最濃鬱的部隊是梁耀的西部旅，饒是如此，西部旅在名義上仍舊歸戰爭部指揮，聽命於聯邦總統。當然，這隻是名義上的，至於總統和戰爭部能不能指揮得動西部旅就是另一回事了。
第一雇傭兵團則是更進一步，甚至不在聯邦政府戰爭部的作戰序列之內，完全聽命於布蘭南和紐約州的傳統世家豪門。
“這個鎮子沒有蓄奴，看上去完全像是一個傳統的北方村鎮，我們可以用錢向他們購買糧食。”望著在田間勞作的婦孺，良心未泯的艾姆斯有些於心不忍。
這一個多月來緬因旅是和第一雇傭兵團一起行動的，他這些惡棍們相處了這麼久，艾姆斯自然清楚補給站這個詞是什麼意思，對諾頓鎮的居民們意味著什麼。
緬因旅和第一雇傭兵團的人數加起來有7500人之多，北堪薩斯人煙稀少，不通鐵路，就連僅有的公路，路況也十分堪憂。
光靠輜重隊從奧馬哈馱來的那點可憐物資，根本無法保障7500張嘴，1400匹馬的消耗。
雪上加霜的是，根據最新消息，西部佬的內河艦隊在普拉特河擊敗了他們的內河艦隊，奧馬哈方麵失去了對普拉特河水道的控製權。接下來他們隻能從局勢不穩的堪薩斯城獲得補給。
過去的一個多月，他們采取的是就地區食的方式來解決棘手的後勤問題。
所謂的就地取食，便是像中世紀野蠻的遊牧部族一樣，直接搶掠定居點獲得一次性的大量補給。
緬因旅和第一雇傭兵團的7500人大軍就是靠著霍霍北堪薩斯的村鎮才得以保持完整編製來到霍頓鎮。
隻是此前艾姆斯他們所就地取食的村鎮，都是蓄奴村鎮，就地取食起來艾姆斯沒有太大的負罪感。
而眼前的這個村鎮似乎沒有黑奴，和他家鄉緬因州的尋常村鎮無異，艾姆斯這才動了惻隱之心。
儘管艾姆斯不是底層的愚民，很清楚這場戰爭的根源並不在於蓄奴製的存廢，而是統治集團內部經濟利益分配不均的問題，但北方聯邦終究是打著廢奴的旗號動員民眾參與這場戰爭，這些表麵上的文章艾姆斯還是非常在意的。
艾姆斯的內心深處仍舊認為他是聯邦的軍人，和第一雇傭兵團的這些雇傭兵有著本質的區彆。儘管在過去的一個多月，緬因旅的所做所為和這些雇傭兵相比不遑多讓。他作為緬因旅的最高長官也無法有效約束緬因旅士兵們的行為。
“將軍，我們沒那麼多錢買補給，咱們旅能動用的軍費隻有18260美元零25美分，要是動了這些錢，下個月就沒辦法給士兵們發工資啦。”
艾姆斯的副官約書亞在他耳邊低聲耳語道。
“胡說，我們明明搶.明明從那麼多村莊就地取食，怎麼會沒錢？！”艾姆斯勃然色變。
緬因旅的後勤一直是他的同鄉副官約書亞在管，艾姆斯懷疑約書亞手腳不乾淨，辜負了他的信任。
“士兵們搶來的糧食乾草棉布這些東西是都交上來了，但搶來的錢和貴重首飾珠寶都揣進了自己的兜裡了。”約書亞也是有苦難言。
聯邦士兵每月7美元的月薪說不上很糟糕，但也絕算不上好，隻能說是中規中矩。
讓他們每月領著7美元的工資在混吃等死，欺負欺負美洲原住民完全沒問題，但不給他們一點甜頭，讓他們看在7美元月薪的份上為了林肯總統和西部佬玩命，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這一點上，約書亞覺得隔壁的布蘭南先生和酒氣熏人的格蘭特上校看得要比他的長官艾姆斯通透。況且第一雇傭兵團的列兵拿的還是15美元的月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