鉛灰厚重的雲層,大雨依舊滂沱,蒼翠群山在這種惡劣的氣候下顯得孤寂可怕。
仿佛一場大雨就將人們與現世隔絕。
如雷的呼吸聲在雨幕裡起伏,金色燭火搖曳舞動,化成直線。他知道,這是那頭可怕生物在雨幕裡高速移動。帶來的勁風甚至能夠彎曲大雨的方向,造就一片無雨地帶。
“不聽話會吃苦頭。”女孩說。
赤色巨影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奔襲,一截猙獰長尾出現在女孩頭頂。
這是回應。
長尾砸地,女孩卻輕盈地站在那截尾骨上,嬌小身體微微躬身,像一曲芭蕾後的行禮。
顧楚楚眼底浮泛著燦爛的銀色,仿佛潔白月光從海平麵升騰。她精致小臉肅然,口中吐露出來自太古的文字。這是真正意義上的古文,來自上個被埋葬的時代。
李熄安卻能聽懂。
她說,以吾劍,葬汝類!
壯漢的身體在顫抖,不是來自他本身,而是來自他背後那個木匣,木匣中傳來巨力,仿佛活過來,要破開封存。不止他一個,負責背負木匣的所有人都是如此。木匣裡響起龍吟之聲,震動越來越大,幾乎要把人一同帶起浮空。
“出。”女孩攤開五指,漠然下令。
木匣破開,金屬鋒芒直衝雲霄。
數十柄古劍騰空,劍鋒撕裂雨幕,劍身篆刻的未知文字閃爍瑩瑩輝光,帶有驚人神異!
大雨重新落下,雨幕合攏。遮掩了赤色巨影的身形,古劍輕吟著,在半空劃出痕跡,儘數歸於女孩背後。它們耐不住地交錯,要儘飲生靈血肉。
顧楚楚眼神無喜無悲,看著雨幕裡的赤色大蛇如看死物。
壯漢看著兩頭怪物在大雨裡對峙,世界觀被重新洗刷了。手裡的槍早已放下,事到如今,槍械在這些東西眼中沒有絲毫意義。
劍出,數十柄古劍在女孩一念之下化作長龍,鋒芒甚至削平了周邊所有大樹軀乾。
雨簾也跟著被撕裂,直逼大蛇頭顱。
可那覆蓋赤銅鬼麵般的蛇臉在嗤笑,燃燒的金色燭火裡充斥戲謔。
它躬身,背脊仿若嶙峋的礁石,骨突分明而猙獰。難以想象麵前這頭生物還能被稱作“蛇類”。它吐著猩紅信子,全身披著赤色鐵鱗,伴隨著呼吸,鱗片從上至下緩緩舒張。壯漢和林誌強心裡都不自覺地問自己,這東西真的不是“龍”麼?
古劍組成的鋒芒與鱗片碰撞,摩擦出刺耳的金屬轟鳴聲。
閃電從天際降下,照亮雨幕裡狂龍般夭矯的巨影。
無法傷其分毫。
默默收回滿天飛舞的古劍,顧楚楚皺眉。這東西比她預料的強大太多。三十三柄古劍,每一柄都不是凡物,是來自先民掌握的煉器技術的結晶,能得到其一便是幸運,成套器物更是世間罕有。可這些在那頭龐然大物麵前都是無用,古劍的鋒芒甚至無法在對方鱗片上留下刮痕。
她感覺到了一絲古怪。
媒介剛剛誕生的複蘇時代,生靈崛起已經不易。可這大山深處居然藏有這樣的怪物。
女孩有了一絲退意,她將大蛇視為崛起不久的生靈看待吃了大虧。她的確先天失去了情感,但是是失去情感,不是失去智商。原本預計對方再強也不過與沒有嗜血的三十三劍半數開勝負,現在對方硬抗三十三劍不費吹灰之力,就算三十三劍嗜血想來也隻有一點勝算。
偏執,可不瘋狂。
對於幾乎無法戰勝的強敵,顧楚楚不會想著怎麼送命。
雨越下越大了。
世界越來越安靜,雨聲籠罩四野,已有退意的顧楚楚才發覺他們與世間隔離。每一滴雨水裡都含著“靈”,封鎖了這片土地。
詭異的笑聲回蕩著。
原來他們從來都不是獵人,是獵物,自他們踏進這座大山起,便已經成了君王取樂的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