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指什麼?”
“古史卷倒映出的那幾個身影,它們是什麼東西?”
“我說我不知道你信麼?”李熄安說。
螻死死地盯住李熄安的雙眼,長亭內瞬間安靜下去。
這時,山澗忽然飄起鵝毛雪,雪花片在觸及長亭時凝作冰雕。李熄安赤服上的神鳥紋路活了似的舒展羽翼,銜起一枚冰雕擲向虛空,冰屑迸濺處顯出一幅畫卷——那是一位身著羽衣的威武龍君端坐蓮台,腳下是森森白骨堆砌而成的蓮花池。
“這是我站在幽冥眺望到的未來,這可能代表我的某一個可能性選擇的路,在這條時間線上的哪怕成就至尊也無法避免滅世的結局。我暫時看不清九州危機的原因……不過想來是因為宇宙樹吧,祂的誕生就是為了毀滅宇宙的一切,重塑祂的本體。”
李熄安眼底泛起鎏金漣漪,身後迷霧翻湧出巨龍虛影,那龍影竄出,在棋盤上盤踞起來化成盤龍玉璽,如鎮紙般壓在那卷古史上。黑沙結成冰晶,被李熄安揮袖一下子拂開,碎裂的冰晶落在亭內的石板上,撞出清脆的異響。
“當真不知?”螻問。
李熄安搖頭,“能見到這一幕已是不易,彆無強求之法。”
螻凝望古史卷上的骨甲碎片,片刻後緩緩說道:“在見到黑霧中的那個身影時,我仿佛見到了一直令我心悸的東西。早在歸一之路的初始階段,一種詭異的不安感如影隨形。曾經我以為是九州即將麵對的危機令我心神不寧,可在戰爭結束後,這種感覺依然存在,以至於我不得不停下歸一的進程,甚至在考慮是否在悄無聲息間沾染到了穢物,如果沾染,得及時使用蛻變法重塑律聖身。但就在剛才,我終於見到不安的源頭,那源自歸一路上的陰影。”
螻說道:“前路未明之時,這不是歸一路,這是不歸路!”
李熄安點頭,“如果有機會,我會留意……以及注意青焰他們,也許在歸一路上會出現與你相似的情況。這不是曆史遺留下的異動,而是來自未來的某一時刻。”
“事到如今,你是什麼打算?”
李熄安說:“等。”
“你要等誰?與你歸一路相關的那個生靈麼?”
“是他,他很重要。”
螻沉吟片刻,“我之前問了你一個問題……關於從過去複蘇生靈的問題,有許多生靈在你之手重獲新生,也有許多生靈不曾活過來,無論他們的親朋如何哀求你都不為所動。有人說你隻是複蘇些自己熟知的生靈,但要我說,九州你熟悉的生靈恐怕沒幾個,複蘇過來的卻不少。”
“他們隻有一個共同點!”螻豎起一根手指,低聲說:“與八仙有關!敵人也好,死在其手中也好,隻要親眼見過那八位舊祖,你都使其複蘇……一個生靈的過去是由無數個回憶拚接而成,我猜到你要做什麼,你要複活那八祖!並非依托過去的幻影,而是真真切切地令他們回歸!”
“世人見到玉釵順德都誤認為是你所為,可我知曉玉釵順德是自己複蘇,她自己掙斷了死亡的枷鎖,從你湖中的淨蓮池中走到現世。所以至今為止,你不曾令一位八仙活過來,並非不想,而是哪怕你手持八仙藍本的骨像也做不到。”
“為何做不到?”螻眯起眼睛,“有什麼是歲月本尊都做不到的,何況他們隻是真一,執掌歲月的生靈能抹除至尊,但不能複活真一麼?我隻能想到一個答案,因果糾纏!這八位舊祖身上背負了我們難以想象的沉重因果,‘仙’這個名號本就很突兀不是麼?九州之中與仙有關的記載並不多見,直到我們去往太虛,那裡才是仙的起源地,他們與太虛有關,而且牽扯巨大!”
螻語氣一頓,話鋒一轉,說出了那個答案,“你要等的那個生靈……是成天吧。”
“是。”
“不難猜,他與太虛有關,不久前破破爛爛地來到九州,請求我撕開界門將他送回天央。與成天一同出現的還有古界之天,他們與那司命時律一樣被森蠱惑,封印在某處,成天不知用了什麼辦法竟然擺脫了束縛,這才有機會來到我麵前。”
“你回到隱秘時代,作為黎仙守望九州數個紀元,身處的時空與我們的崛起時代齊平,也就是說我們過去所遭遇的意外並非意外。你需要自己與某些東西糾纏,不然一旦時光洪流傾軋,便尋不到那些人和事。其中最顯而易見的,是你需靠虹來定位這個宇宙的位置,不然難以找回這裡。我了解你,南燭,你辦事很高效,幾乎不做無用功。那麼古界,璃幽,等等這些角色的背後都代表什麼?”
長亭簷角墜下冰棱,將明世樹的微光折射到棋盤上。
螻的目光沿著棋盤上的細碎光芒遊走,骨甲碎片在棋格間聚成一座座凸起的暗金方碑,“我在宇宙幾乎所有大界設立宇紋碑,為這混亂的宇宙萬族劃分界限和疆土,宇宙中哪怕是一片輕微的空間漣漪都逃不開我的雙眼,天央與大荒亦有我的行走,就在不久前,成天上路了,前來找你,隻是如今停步在月亮邊,陰陽歸源中的那位陽律聖跟著他。”
李熄安應聲抬起頭,瞳孔深處亮起刺眼的金光。
雷聲自地脈深處湧來,震得明世樹金砂如瀑。
沉澱了下文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