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到疑惑和茫然的不僅是公牛上下,電視台的評論員,場邊的記者,到玫瑰花園看比賽的籃球專家、球星,還有電視機前的球迷也都驚訝於甘國陽難以描摹的表現。
“桑尼在上半場的表現堪稱神奇,他沒有一次背身進攻,沒有低位的單打,沒有他習慣的底角中距離投籃,他打得像個後衛,像個小前鋒,一次又一次衝擊籃下,他仿佛魔術師約翰遜附體,整個波特蘭開拓者打出了一種截然不同的風格。阿甘總是能給我們帶來驚喜,但我說實話,今晚這個驚喜多多少少有點驚嚇了,我真的被嚇到了!”
“過去這樣的表現隻是個例,我們能在比賽裡零星見到阿甘這種表演,但今晚他似乎…正如比爾所說,大夥多多少少都被嚇到了。”
電視台解說,比爾沃頓這個鐵杆甘吹都有點言辭匱乏了,甘國陽在上半場的表現確實驚世駭俗。
如果他半場拿下30、40分,沃頓會高舉雙臂,對著麥克風大聲歡呼,喊著“籃球之神”。
可現在,比爾沃頓不是在無腦的膜拜吹捧,而是皺著眉頭努力思考,腦子都要轉冒煙了,試圖理解上半場阿甘究竟在用什麼樣的邏輯和風格在打球。
沃頓可以說是NBA最早,也是最成功實現中鋒外線化的球員之一。
那是60、70年代,籃球思維的一次大轉變,像鮑勃奈特、紐維爾、約翰伍登等優秀的大學教練,為了尋找新的戰術突破口,豐富球場角色的功能,打破了內外線的死板界限,讓外線球員可以切內線接球攻擊籃筐,讓內線球員拉出來空出空間,給其他球員做支援。
從那以後,中鋒的策應功能被開發、完善,一直影響著籃球戰術的發展。
沃頓無疑是翹楚,是策應型中鋒的代表人物,被譽為最會傳球的中鋒之一。
退役後,沃頓看著甘國陽一點點進步,會策應,會傳球,終於在1990年代,甘國陽作為中鋒,場均助攻數超越了沃頓。
但他也沒想到,在總決賽阿甘會實現這樣的突破,這已經不是一個中鋒能打出來的表現了,他徹底模糊了球場上的位置。
“比爾,你覺得阿甘這場的表現,是不是像1980年總決賽,魔術師約翰遜取代賈巴爾打中鋒那樣,打破了位置的界限。”
“不不不,我不這樣的認為,魔術師約翰遜隻是開場擔任了跳球的任務,實際上在比賽中他依舊是控球後衛。很多人說麻吉可以打五個位置,實際上,在早期,以麻吉的投射能力,他打二號位和三號位是不合格的。但今晚阿甘真的超乎了我的想象,真的,我…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沃頓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場邊的通訊記者們也在絞儘腦汁,苦思冥想,在稿紙上奮筆疾書。
寫了一段,感覺不太對,塗掉重寫,甚至有人探頭探腦和旁邊的人交流,問今晚通訊稿怎麼寫。
所有人都知道,這場比賽一定具有重大意義,值得大書特書,它帶來的衝擊力絕對是強大的。
電視機前的球迷有類似的感覺,他們不像專業人士那樣懂籃球戰術和曆史,他們隻是主觀上感受到,今晚的比賽很不一樣。
阿甘打得和過去的比賽不一樣,場上的比賽節奏,轉播的畫麵風格都出現了變化,阿甘像條突然從侏羅紀穿越而來的迅猛龍,在非洲草原上展開獵殺,獅子、野牛、斑馬都很疑惑,這是什麼凶殘的獵手,沒見過這麼捕獵的。
玫瑰花園球館的主場更衣室內,開拓者球員們也在用驚異、不解、崇拜的眼神看著阿甘。
就好像小學的學生,看到某個高年級大哥在球場上耍了個胯下運球,就羨慕的流下口水表示想學。
當然,甘國陽這套是沒人學的來了,大家隻想知道,阿甘怎麼轉變這麼大,難道過去他一直在裝死?
“我沒有裝,隻是我突然意識到,我們必須換一種方式去比賽,去對付公牛。”
“公牛的防守很好,聯盟在今年又更改了幾項規則,讓比賽更利於防守,而今年我們的進攻表現並不是很出色。”
今年不論常規賽還是季後賽,開拓者的進攻表現是遜色於90年和91年的。
從晉級過程就能看出來,打超音速馬失前蹄,被他們的SOS防守遏製住了一場。
打爵士隊輸掉兩場是因為甘國陽缺席,但他不在的時候,開拓者的陣容並不差。
結果輸掉的兩場都是脆敗,沒有給爵士造成足夠麻煩,這說明了他們整體實力的下滑。
原因是多方麵的,規則,傷病,心態,球員狀態,陣容完整度等等。
於是總決賽遇到準備充分,陣容齊整,士氣高昂的公牛隊,開拓者明顯打得很吃力。
尤其是進攻,甘國陽用傳統的打法,已經無法帶動整個球隊壓過公牛了。
窮則思變,甘國陽用自我的突破,尋求變局,尋求整個球隊的提升。
比賽開始前,甘國陽已經提醒隊友要怎麼打,要做好某些心理準備。
現在上半場證明他的打法是有效的,內在邏輯可以支撐球隊的進攻。
“……我們必須要更好的利用底角,這是過去戰術中一直被忽略的點。我知道,戴爾,劉易斯你們底角的訓練一直沒有落下,一定要重視底角,下半場我會更多注意左右的兩個角落……”
“阿維達斯,你回到五號位,一定要增加前場籃板的拚搶,尤其是長籃板,我們的長籃板會增多,不要給公牛反擊的機會,我也會增加長籃板的搶奪。”
“集中你們的注意力,我知道比賽很累,過半場就要開始思考你的下一步,要如何進攻,不要磨蹭。還記得我們的傳球原則嗎?不要傳那些沒有什麼意義的防禦球、安全球,進攻,再進攻。任何人都可以在任何地點發動進攻,突破,遠投,空切,大膽一些。”
“減少失誤,但也不要害怕失誤,當空間足夠寬闊時,失誤將會減少。三角進攻將三分線內的空間均分,而我們要做到將半場的空間均分,每個人控製的區域要更大,我們有這個能力。”
抓緊中場休息的15分鐘,甘國陽拿著筆在白板上不停的寫寫畫畫,將他對體係的理解活圇吞棗,填鴨式的塞給隊友們。
訓練是不可能有時間訓練了,全憑大家的多年合作的默契,和極高的戰術素養,來適應甘國陽的新體係。
幸好,普林斯頓體係的傳切、跑位,已經給開拓者打下了極好的基礎,甘國陽這種拉開了跑、傳、投的套路,萬變不離其宗。
貝爾曼、阿德爾曼、沙洛夫等人站在一旁,認真看和聆聽甘國陽的講解,他們也在努力理解甘國陽所說的內容。
貝爾曼記得有一個夏天,在加州進行賽季前的教練準備會議,阿甘就在其中。
阿甘說,詹姆斯奈史密斯教授認為,終極的籃球比賽就是從任何地方都要能發起進攻。
當時貝爾曼沒有將這句話放在心上,覺得這不過又是阿甘從哪兒刨出來,用來裝逼的。
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阿甘一直將這句話記在心上,並不斷內化,不斷思考。
終於有一天,這顆可能在籃球被發明時就誕生的關於籃球的金色種子,在阿甘這裡開花、結果了。
貝爾曼確信,這一定是顛覆性的改變,雖然短時間內不可能有球員像阿甘那樣打球。
可是希望在未來,那些現在還在電視機前看比賽的孩子們,基層教練,大學教練,會將新的成果繼承,慢慢發揚下去。
就像貝爾曼確信,自己關於效率,關於數據的運用,總有一天也會成為籃球執教的金科玉律,影響賽場的每一個人。
時間到了,甘國陽沒辦法說更多,最後告訴隊友:“相信我,相信我們自己,這個總冠軍,一定會屬於我們。”
信心重新被注入了球隊,很多時候體係、戰術,到了係列賽深處就沒那麼重要了。
個人能力,意誌,求勝欲望,才是決定性的。
公牛今年的精神能量原本比開拓者要更強,可是甘國陽就是有扭轉乾坤的能力。
回到球場,比賽繼續,紅色的觀眾席像沸騰的岩漿,整個球館如同烈火一般。
喬丹開局用突破後的底邊分球,助攻約翰帕克森中距離跳投出手命中,開啟了公牛下半場的攻勢。
這是一個好球,但在甘國陽看來,底角空出一大片的情況下,約翰帕克森選擇往前一步中距離出手,是一個很糟糕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