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西部決賽的第六場,我第一次有些怨恨我的父母,為什麼不把我生的高一些!
我也怨恨查爾斯的父母,如果他個子高一些,我的球也不會傳的那麼低,被阿甘抄截掉。
當然,這是非常短暫的怨恨,就像那場失利一樣,痛苦來的快,去的也快。
那時候我想,未來總會有機會的,我們會卷土重來。】
————2017年凱文約翰遜結束薩克拉門托市長任期後,參加一檔訪談節目的談話內容,節選。
1993年的西部決賽,查爾斯巴克利戰鬥到了最後一刻。
他朝著拿下後場籃板的甘國陽衝了過去,試圖將球搶下來,或者再造一次爭球。
不過一切都晚了,一切都是徒勞了,甘國陽牢牢控住球,轉身擋住了巴克利。
巴克利隻能犯規,送甘國陽上罰球線,分差被拉開到6分。
時間已然來不及,韋斯特法爾叫了最後一個暫停以示最後的抵抗。
跟著,隨著馬爾利外線強投三分不中,太陽隊壯闊的1993賽季結束了。
查爾斯巴克利獲得了職業生涯最高的個人榮譽,在1993年這個黃金一代大爆發的賽季拿到了MVP。
但他終究無法越過至高神峰,開拓者有驚無險的以4:2的大比分擊敗對手,連續第四年殺入總決賽。
在甘國陽第七次舉起西部冠軍的銀色獎杯時,玫瑰花園球館響起了“第四次,第四次”的齊聲呼喊。
在NBA籃球場館裡,球迷很少像歐洲足球迷、籃球迷那樣,整齊劃一的喊口號、做人浪。
這是NBA和歐洲足球、籃球職業聯賽一個很大的區彆。
歐洲足球、籃球是俱樂部製,球迷是廣義上俱樂部的一員。
社區的居民因為足球、籃球連接在一起,為了勝利和榮譽,大家團結起來一起為隊伍加油鼓勁。
而NBA屬於超級大篷車,幾十支球隊看似為敵,其實理論上是一家人。
隻不過為了表演,分散到各個城市,為球迷們提供精彩比賽,球員是可以換來換去自由加盟的。
城市的球迷自然支持自家球隊,但球迷群體沒有歐洲俱樂部的那麼忠誠、團結和狂熱。
尤其進入90年代後,斯特恩逐步將NBA打造成適合中產階級家庭帶孩子周末來體驗美妙體育生活的樂園,NBA比賽的宿敵、火藥味就越來越淡了。
當然,美國人有自己的籃球精神故園,不在NBA,而是在大學,那裡才是真正團結社區和家庭的地方。
但是在波特蘭不同,開拓者狂熱(Blazermania)不是一句空話,這支球隊是所有波特蘭人的精神柱梁。
70年代開拓者剛剛在波特蘭這個西北小城市紮根下來時,其他球隊還在為賣出一張球票絞儘腦汁、祈求呐喊,開拓者已經把紀念體育館的票賣到場場售罄,絕無空席——從1970年至今已經23年時間,他們的體育館從未有剩票的情況出現。
其他城市的球迷往往糾結於看棒球、橄欖球還是冰球,籃球是波特蘭人唯一的選擇。
每年季後賽,波特蘭當地的部分中小學都會組織“為你最喜愛的球隊寫信”的活動。
基本上上萬封的信都是寫給開拓者的,每年收到的信件可以鋪滿整座紀念體育館。
而這些學生未來長大、成人後,就是開拓者鐵杆的球迷,伴隨他的家人一道為球隊搖旗呐喊。
甘國陽的到來無疑大大強化了這種忠誠,那些1986年享受奪冠狂歡的17、18歲大學青年,到1993年很多已是工作、成家的成年人。
他們擁有更強的消費能力,成為開拓者球迷的中堅力量,為開拓者的每一次輝煌成就歡呼。
而那些年紀更大或者更小的,都在一次又一次勝利和一個又一個的冠軍中,成為最忠誠的擁躉。
西決結束,但大量球迷在頒獎儀式結束後久久不願離去,他們站在看台上整齊劃一地高喊著“第四次”。
甘國陽想要離開球場回更衣室,發現好像不行,現在球迷的熱情讓他無法離去。
他隻能拿過話筒,和球迷們說兩句,球場終於安靜了下來。
甘國陽感謝了波特蘭球迷長久以來的支持,並說四連冠是球隊唯一的目標,他們一路已走到最後,絕不會退縮。
“最後,我想拿下四連冠的必要條件是讓球員們回去好好休息,我們還不知道總決賽的對手。係列賽可能會在波特蘭進行,但也有可能去往邁阿密,那樣的話我們必須早做準備才可以。”
在甘國陽的一番發言後,球迷們的狂熱終於慢慢冷卻下來,大家知道再怎麼樣都要回家睡覺的。
況且,這波瀾壯闊的1993賽季並未結束,誰是84黃金一代的本賽季最強尚未有分曉。
太陽和開拓者精彩的西決創造了新的收視記錄,甘國陽和巴克利之間的巔峰對抗,讓人開始期待總決賽。
在東部,另外一組對決同樣精彩絕倫,黃金一代的另外兩位成員,邁克爾喬丹和哈基姆奧拉朱旺已經將戰火燒到了搶七。
熱火在主場拿下兩場,回到芝加哥後,公牛憑借主場之力,連勝兩場。
喬丹一場44分,一場41分,告訴德雷克斯勒誰才是當今NBA的第一得分後衛。
雙方來到了關鍵的第五戰,賽點戰。
哈基姆奧拉朱旺在第四場輸掉和公牛的比賽後說:“想在季後賽中獲取最終勝利,就一定要能在客場贏球,一定。”
這是對熱火輸掉兩個客場後的不滿和沮喪,也是對球隊的鞭策。
這個賽季奧拉朱旺很少這麼做,他和查爾斯巴克利不同,他說的很少做的很多。
到了季後賽情況不一樣了,奧拉朱旺知道必須站出來扭轉局麵。
回到主場他們似乎可以喘口氣,拿下第五戰,獲得賽點局。
但從2:0到2:2,優勢已經掌握在了公牛那一邊,喬丹無可阻擋。
第五戰在邁阿密,公牛再度打出了令人窒息的超級防守。
熱火的得分被壓製在了92分,公牛靠著最後時刻的籃下防守阻擋了奧拉朱旺連續假動作後的上籃。
芝加哥公牛96:92戰勝熱火,連勝三場,取得了係列賽的賽點。
在所有人都認為公牛將連續第三年殺入總決賽,和開拓者彙合時,奧拉朱旺在第六戰爆發了。
2:3落後的絕境之下,奧拉朱旺在芝加哥衝破了公牛的圍剿,利用火熱的狀態狂攬46分。
德雷克斯勒同樣攻下了23分9次助攻,兩人合力在芝加哥取得一場勝利,將東部決賽拖回了邁阿密。
在拿下第六戰之後,邁阿密的媒體立刻發文表示,《奧拉朱旺比查爾斯巴克利更值得一座MVP獎杯》。
而太陽雖已被淘汰,但菲尼克斯媒體不甘示弱,刊登評論《因為奧拉朱旺麵對的是喬丹,而巴克利麵對的是阿甘》。
開拓者和公牛之間老對手沒什麼事,這倆已經不可能在總決賽碰麵的球隊反而互相杠上了。
這正好成為了搶七大戰之前的調味料,畢竟開拓者已經在總決賽虛席以待了。
如果熱火拿下勝利,開拓者就全員前往邁阿密,如果公牛得勝,他們就留在波特蘭做準備。
甘國陽對於誰能贏下東部決賽成為自己的總決賽對手沒有太大興趣,反正都是手下敗將,還有一個曾經的小弟。
他現在的注意力更多集中在開拓者,還有他自己,以及他家庭。
第六戰打完球隊得到一個充分的休息,熱火和公牛打搶七,讓總決賽的開始時間往後延。
這對傷病問題比較嚴重的開拓者而言是個很好的消息,他們可以好好休整一番,讓疲憊、受折磨四個賽季的身體,在進行最後衝刺前得到儘可能的恢複。
貝爾曼給球隊放了兩天假,他可不想像帕特萊利那樣折磨自己的球員。
貝爾曼自己都被連續五年從11月份打到6月份折騰的瀕臨崩潰,西決打到第五、第六戰,他已經不怎麼指揮了。
連續的高壓、高強度工作後,腦子已經麻了,反應變得遲鈍,隻能憑感覺和預案執行,臨場腦子裡冒不出想法了。
反正阿甘會在場上場下搞定一切,他做好輪換和賽前的戰術執行即可,剩下的聽天由命吧,結果還都贏了。
現在又進入總決賽了,貝爾曼喜且憂,喜的是他們朝著傳奇更進一步,憂的是總決賽無疑將是主教練的終極折磨。
球員可以休息,教練的腦子卻一刻都不能停下,在打完西部決賽後,貝爾曼就開始為總決賽操心了。
他要密切關注著公牛和熱火的比賽,阿甘可以不關心和誰打總決賽,貝爾曼不可以。
在確定了對手後,錄像要沒完沒了的看、剪輯,會議要不停的開,商議戰術和策略。
季後賽係列賽,前兩場教練的作用會特彆大,教練組如何排兵布陣,要不要出奇製勝,有哪些應對方案,都會對比賽結果產生深刻影響。
越往後,球員對比賽的決定性越來越大,如果打到第五、第六乃至第七場,基本就是球員之間的決鬥。
教練策略已經用儘,奇招該試的都試過了,就是硬碰硬的拚了。
正因為如此,係列賽開始前主教練的工作量會非常大。
相較而言,甘國陽輕鬆很多,西決後他好好睡了一整天,不讓任何人來打擾他。
在東決搶七的當天,他好好泡了個澡放鬆自己,來到地下室的影音大廳,打開那一百寸的超大背投彩電,準備收看奧拉朱旺和喬丹的決戰。
90年代,背投技術已經相當成熟,背投電視機可以做的很大,最大能到100寸。
而且背投電視往往配備非常好的音響設備,對於擁有家庭影院的美國中產以上家庭而言,一個大背投電視是家裡的標配。
家裡有了這台大背投電視後,甘國陽經常在這裡看電影消遣,並花不少時間把比賽錄像拿回來細細研究,大屏幕看的清楚。
在安靜、封閉的地下室裡,甘國陽喜歡通過觀看大量錄像觀察和思考比賽中的每一個細節,去看自己在球場上看不到的東西。
這種大量細致的比賽閱讀,外加持之以很的可視化訓練,讓甘國陽的賽場空間想象力和敏銳度非常高。
為什麼凱文約翰遜傳給查爾斯巴克利的那一球會被他抄截掉?
極快的反應速度是原因,約翰遜和巴克利較矮的身高是原因,而甘國陽良好的賽場想象和預判能力,同樣是重要原因。
比賽在東部時間晚上七點半,太平洋時間下午四點半開始。
甘國陽提前半個小時做好準備,讓家政阿姨弄了很多好吃、好喝的。
晚上的比賽,他要和老婆王撫西一起看,兩個孩子交給阿姨和爺爺帶。
自從有了小孩後,兩人的二人世界越來越狹窄,時間越來越少,小間諜無處不在。
而且甘國陽日常工作忙的要命,賽季期間經常飛客場,像個出差的上班族。
到了休賽季,普通球員可以休假陪伴家人,迎接甘國陽的卻是海量的商業、社交活動。
留給兩人獨處的私密時空像被擠乾了水分的海綿,乾巴巴毛糙糙,還都是孔洞。
能在地下影院裡肩並肩坐在舒服的沙發上看看電影和比賽,吃點垃圾食品、碳酸飲料,已經是種莫大的享受。
王撫西從小地窖裡拿來幾瓶啤酒,放在塞滿冰塊的鐵桶裡,提著裙擺踩著雀躍的步子一路小跑到地下影院。
甘國陽接過鐵桶,兩人私下裡就喜歡喝點便宜的冰鎮啤酒,派對上的各種紅酒、雞尾酒,已經喝膩味了。
一切都準備就緒,甘國陽問:“孩子們沒問題吧?不會偷偷摸摸跑過來吧?”
“不會,哥哥去庫裡家玩了,妹妹我媽帶著出去遛彎去了,晚飯之前不會回來的。”
“那就好,希望總決賽第一場、第二場能在波特蘭打,不然明天就要啟程去邁阿密了。”
“我可以跟著一起啊。”
“我知道,但飛來飛去很辛苦的,照顧倆孩子更是麻煩。”
甘國陽用力抱了抱妻子,雖然家裡有很多家政、保鏢,丈母娘也過來幫著帶孩子。
但作為母親的王撫西依舊為照顧孩子付出了最大的心力,她同時還要關照甘國陽很多場外事務,日子過的不比甘國陽輕鬆。
現在的她早已褪去了學生時代的青澀,長得也不像王祖賢了,辮子梳得高高的,穿著白色貼身短衣,肌膚依舊像雪一樣透白,就是多了幾分豐腴。
兩人靠在一起卿卿我我了一會兒,王撫西突然小聲問甘國陽:“哎,你最近有沒有覺得,爸有點不正常?”
“哪個爸?”
“當然是你爸,我爸又不在。”
王撫西這麼一說,甘國陽陷入了短暫的沉思。
“你還彆說,自從老叔公去世後,爸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你看,來波特蘭陪我們一起生活,菜不燒了,飯店不開了。每天不研究菜譜,他研究上籃球戰術了。天天看比賽不說,還要和我討論,確實挺不正常的。但我覺得吧,應該是老叔公去世,他很多事情看開了,想多陪陪兒子孫子,其實挺好的。”
“你說的這些都挺正常的,多陪陪家人挺好的,我也想我爸住到波特蘭來呢。但最近爸又有一些情況,你不在家的時候,我有兩次上樓,發現他一直在用樓上的電話。我以為他是給舊金山堂叔家打電話,但他看到我來,就把電話掛了,臉色還有點慌張呢。”
這件事甘國陽還是第一次聽說,他一琢磨,下結論道:“我爸不會談戀愛了吧?!他想給我找個媽,給我一個完整的家?”
王撫西在甘國陽胳膊上狠狠掐了一下,道:“你有時候就是愛胡說八道,爸就不是那樣的人,他沒那個心思。我是擔心,爸會不會被人騙了,或者有什麼人抓住他的把柄威脅他。”
“把柄,我爸能有什麼把柄。”
“傻瓜,你爸的把柄就是你啊!他為了你什麼事都會做。如果有人拿什麼事威脅你,爸難免受製於人。”
王撫西不是什麼鄰家乖乖女,在老爹身邊是見識過的。
美國社會魚龍混雜,什麼樣亂七八糟、稀奇古怪的人都有。
王撫西幫著甘國陽處理場外事務,可以說幾乎每天都要收到一些恐嚇、威脅、勒索的信息。
有電話,有信件,有郵包,也有真人找上門,可以說絡繹不絕。
其中絕大部分是惡作劇、敲竹杠或者腦子有問題的人做的。
還有極少部分,如果不謹慎處理,就會造成意想不到的惡劣後果。
好在昆汀為首的安保團隊很給力,王撫西又手段眾多且狠辣,她對記者往往以禮相待,但那些包藏禍心的人,就絕不會客氣了。
妻子這麼一說,甘國陽覺得有道理,問道:“那你有沒有查過,老爸是給誰打的電話?”
“我昨天讓昆汀找人查過了,電話是打給波特蘭一個酒吧老板的…是個女的。她的底細我還在找人查,不過根據現有的消息,這個酒吧挺乾淨的,沒做什麼非法勾當。”
“我爸確實偶爾會喝一杯,但大部分時候他都在家裡喝,很少去外麵。我在外麵比賽的時候,爸經常出去嗎?不會真的和酒吧女老板談戀愛了吧?多大,長得怎麼樣?不會和我差不多吧?”
王撫西搖頭,道:“你去打客場,他基本不出門,就悶在樓上看電視,偶爾給家裡做做菜做做飯,爸是個很傳統的人,那個女老板年紀四十多吧。噢對了,最近我發現爸花錢有些大手大腳的,給文山買了好些玩具,還給你買東西。你給爸多少零花錢?”
“我爸不要我的錢,他自己開飯館存了不少錢的。但他平時確實用錢很精細……他給我買什麼了?我怎麼不知道?”
王撫西白了甘國陽一眼,道:“你就知道打球,爸給你買了很多補身體的,還有一些定製的衣物、鞋子。你訓練穿的一些球鞋,就是爸給你買的,不是我買的。哦對了,他還給自己買了幾雙AJ,我看他喜歡喬丹超過喜歡你。”
說到這個甘國陽就來氣,撇了撇嘴,道:“他懂什麼,天天看球、研究戰術,還喜歡喬丹超過他兒子,我看他是白費功夫。”
話題重新回到了籃球上,對於甘有為的“不正常”,夫妻倆決定再觀察一下。
反正隻要他人健健康康的,年紀大了,人有一點秘密是很正常的,不必過度乾涉。
巨大的背投電視上,NBC電視開始了對這場東部決賽搶七大戰的轉播。
誰能殺入總決賽,誰會成為波特蘭開拓者四連冠道路上最後的對手,很快就要有結果了。
在邁阿密體育館火紅色的地板上,兩支球隊帶著決戰前的肅穆和疲倦,在喧鬨的開場儀式中保持著最大程度的靜默。
這是一輪耗儘人心力的係列賽,比西部決賽更加令人絕望,帕特萊利為芝加哥公牛準備了防守端的血肉磨盤,代價是他們自己也要跳進磨盤當中。
六場比賽,每一場命中率都很低下。
雙方大量的犯規、肉搏,籃下爭鬥,人們感覺仿佛回到了1980年代末底特律壞孩子軍團的比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