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那我來！”
剛要收拾東西的護士被嚇了一跳，回頭怒視孟良人，用眼刀剜他。
孟良人臉上露出訕訕的笑容，帶著討好與諂媚。
手術室裡，護士也是自己不能得罪的存在，這一點孟良人很清楚。
“不麻煩您，不麻煩您，我來我來。”
護士瞥了一眼孟良人，又看了一眼羅浩，心裡透亮。
聽說傳染病院來了一名試訓的分流醫生，原來是他。
連撿鉛衣都要搶，這是拚了老命。
她沒有掃興，而是把鉛衣扔地上，開始收拾手術室。
手術，結束，裴英傑還恍惚的透過鉛化玻璃看著裡麵正在按壓的孟良人，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羅浩剛要和裴英傑交代一下手術，忽然裴英傑露出會心的笑。
“小羅教授！”裴英傑的聲音有點怪，能聽出他的嗓子發緊，音調不對。
“裴主任，患者……”
“患者沒什麼事兒了，你做的手術我放心。”裴英傑笑著說道，“來我辦公室，我有點事兒想要和小羅教授你商量一下。”
“？？？”
“？？？”
衛總和值班三線教授愣住。
自家主任什麼脾氣，他們最是清楚。
眼前主任的語氣、表情證明了一件事——主任好像跪了。
之所以是好像，因為他們有些不信。
隻是一台腎梗死的取栓、溶栓手術，泌尿外科的確承情，但要說直接就跪，怎麼都不至於。
帶著疑惑，兩人目送羅浩和自家主任勾肩搭背的離開。
“小羅，我最近幾年一直想要找介入科合作展開部分腎切除的手術。”
“！！！”羅浩的眼睛一亮。
見羅浩的表情，裴英傑心裡透亮，自己不用廢話了。
“你有興趣麼？”
“有！”羅浩馬上回答道，“謝謝裴主任提攜。”
提攜？
裴英傑心中苦笑。
羅浩說得客氣，自己可不能真的認為是老主任提攜新晉的教授，這點逼數自己得有。
和羅浩客氣了幾句，裴英傑這才鬆了口氣，把他送走。
看了一眼術後患者，羅浩和衛總交代了幾句，並且叮囑有問題一定要隨時給自己打電話，這才離開。
等羅浩走了，衛總和三線值班教授看著裴英傑裴主任。
“你們來。”
裴英傑把他們叫到主任辦公室。
“以後呢，對小羅教授客氣一些，有什麼問題及時溝通。”裴英傑叮囑道。
“主任……”值班教授疑惑的問道。
裴英傑看他們的表情，早就知道這幫人心裡在想什麼。
有些話還是明說的好，並不是所有人都和自己一樣，萬一誰眼瞎以後不經意得罪了小羅教授，事兒可能就沒那麼簡單了。
“我今天看見點有意思的事情。”
裴英傑把陳勇取耗材的那一幕講了一遍。
三線值班教授哭笑不得。
“主任，您該不會真的以為是鬨鬼吧。”他無奈的問道。
“我倒真希望是鬨鬼。”
“啥？”
“？？”
裴英傑抬頭，目光在兩人臉上轉來轉去，看了幾秒鐘後歎了口氣。
“你們還沒明白關鍵點。”
“主任，您細講講。”衛總“虛心請教”。
自家主任的話頭，肯定不能掉地上，要不然多尷尬。
“小羅教授來到咱們醫大一院，兩個月多一點點，還不到三個月的時間。醫療組呢，沒什麼大的改變，但也在開始要人。今天那位老主治，你們看見了吧。”
“放那我來？！”三線值班教授差點沒笑出聲。
裴英傑卻很嚴肅。
“是。”他點了點頭，“不說他，小羅教授從老家帶來的那位陳醫生和廠家之間的關係……”
“主任，現在南方還好，咱們北方嚴抓這塊，稍微有點眼色的都不會和廠家的關係太密切。這麼不愛惜羽毛，小羅教授似乎大意了。”值班教授強調道。
裴英傑歎了口氣，滿臉失望。
自己提醒一句還是對的，他們的確不知道關鍵點在哪。
“我問你，哪怕是從前，你和廠家銷售能默契到一句話都不說？”
“？！”值班教授從來都沒從這個角度想問題，他滿腦子都是羅浩不愛惜羽毛的鄙視。
“團隊，團隊！！”裴英傑強調道。
“小羅教授已經在有意的培養自己的團隊，甚至包括廠家銷售。一句話都不說，拿東西就去急診急救，這是什麼意思，伱不會不懂。”
三線值班教授啞然。
他回想當時的場麵，再聯係主任的話，越想越是心驚。
在他的意識裡，廠家銷售和醫生之間的關係很複雜，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廠家銷售凡事都要求著醫生就是。
銷售麼，早些年以及現在的南方卷的飛起。
從產品卷到打掃衛生接送孩子再到某些不可言明的事兒。
銷售甚至可以卷到床上去，所謂臨床經驗的一部分。
但要想融入團隊，那可千難萬難，畢竟大家的目標並不一致。
再聯想到羅浩用了那麼點的時間就讓廠家銷售和自己的醫療團隊融洽相處，相互信任，一句廢話都沒有……
教授沉默。
裴主任回想到之前的那一幕，尤其是那位年輕貌美……想到王佳妮身穿一身藍色小碎花古舊衣服的裝扮，他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雖然知道不是阿飄，但還是有點害怕，害怕於羅浩的親和力以及團隊的力量。
“年輕，有能力，有感染力、親和力。”裴英傑簡單描述，最後總結道，“聽說小羅教授最近在申請優青。這種新銳，還是要處好關係。尤其是你，小衛。”
衛總用力的點了點頭，但隨後有些愁苦。
誰又不想借著羅浩的勢頭發表兩篇論文呢？
但自己就這麼去？怕不得被羅浩直接卷回來，骨頭渣滓都不帶剩的。
“我剛和小羅教授說了聯手做腎癌的部分切除術式的事兒，以後小衛你負責聯係。”
衛總一下子精神了起來，深深鞠躬，“謝謝主任。”
裴英傑揮手，讓他們出去。
有關於腎癌的部分切除手術，和肝癌的手術有類似點。
術前做介入栓塞治療，對手術有著巨大的好處。但介入科不是所有醫院都有，這項業務開展的也並不順利。
而且有介入科的大型三甲醫院都是來患者就做手術，誰有時間讓患者先去介入科走一手。
彆說是國內，國外也一樣，出事兒後再讓介入科止血治療就是。
但把一台手術變成兩台手術，的確增強了患者手術的安全性以及治療效果。
e。
裴英傑想了很久，拿起手機。
他的一個學生畢業回到遙遠省份的某個縣城老家，這幾年一直想開展腎癌部分切除手術。
但這人運氣不是很好，開了5台手術，有2台術後大出血，導致患者失血性休克。
當地還沒有介入科，隻能火急火燎的用120急救車送去當地省城止血治療。
這位的運氣是真的不好，一般來講腎癌部分切除手術術後出血的概率偏高，但也絕對達不到40這種程度。
所以手術在小縣城開展不起來，隻能“暫時”停掉。
至於什麼時候再開，沒人知道，或許是幾十年後吧。
裴英傑的學生也和他求教，最後這事兒不了了之，裴英傑知道該怎麼做，但那麵的確沒條件。
眼前有了羅浩，裴英傑想到陳岩的小短腿。
不就是喂羅浩手術麼，誰不會！裴英傑鄙夷的開始虛空“噴”陳岩。
他和陳岩熟悉，“噴”幾句沒什麼，裴英傑可不敢“噴”羅浩。
那份門急診病曆已經給裴英傑留下了嚴重的心理創傷，仿若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頭頂。
撥通電話，裴英傑開門見山，“小孫，你那麵外請專家費用是多少錢？”
“老師，您準備來飛刀？！太感謝了，太感謝了！！”
對麵傳來感激涕零的感謝聲。
小縣城的醫療就那麼回事，能治一些小毛病就不錯了，大一點的毛病根本沒法應對，隻能去省城。
但省城看病哪那麼容易，比協和、華山簡單點，可這種難度對縣城的小老百姓來講無異於登天。
況且兩眼一抹黑，根本不知道誰的技術水平高，一切都隻能看運氣。
飛刀，屬於老百姓能擁有的最高端的醫療方式，沒有之一。
“想什麼呢。”裴英傑笑道，“你那麵太遠，我這把老骨頭折騰不動。”
“……”
電話對麵沉默下去。
“部分腎切除的手術沒什麼難度，難點在於術後出血，可以介入手術治療。”裴英傑道，“我這麵有一名年輕的介入術者，協和、省城醫科大學的教授，資曆是夠的。”
“老師，您等一下，到底是協和還是咱學校的教授？”
“都是，一起拿的聘書。”
“！！！”
電話對麵的驚訝似乎潮水一般的湧過來，裴英傑對此很滿意。
羅浩這個小家夥的確是裝逼的利器，就這麼一件小破事對羅浩來講屬於稀鬆平常，但對醫療圈裡其他人來講卻是一輩子都難以觸摸的天花板。
“外請專家費用多少錢？我先問一下，然後和羅教授交流，要是可以，他飛過去。”
“3000？”孫醫生小聲說了一個數。
“艸！！！”裴英傑罵道，“你他媽糊弄傻子呢，你那麵下飛機開車還要5個小時，來回折騰就是2天時間，3000？你也好意思說！”
“老師，這麵收入低……要不我和醫院再申請一下？”
“就你們縣醫院？不倒閉已經是上上大吉了。”裴英傑一撇嘴，“算了，我問一下，這回真就沒什麼可能，你彆抱什麼希望。”
兩人聊了幾句，掛斷電話。
裴英傑歎了口氣。
飛刀隻能在省內，省外的話好像不行。
要是南方富庶地區，小縣城都不差錢，幾萬的外請專家費用隨便拿，自己還真能給羅浩聯係一下。
3000塊錢，這也太少了，這要是說給羅浩聽，反而得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