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帥府壽宴要辦三天,明天是正日子,後天還要接著熱鬨,那就是大後天去督軍署……”
蔣二爺掐算道:“江老板,怎麼著後天晚上之前,咱也得把玉雕找回來,畢竟是給大帥的壽禮,總不能隨便糊弄過去。”
江連橫點點頭,說:“那行,我現在就去幫你安排一下。”
“好好好,那就多謝江老板了。”
“彆客氣!出了這檔子事兒,弄不好,你要受處分,我臉上也不光彩,咱倆可都在一條船上呢!”
說罷,江連橫便領著蔣二爺繞過假山,去往帥府門房接待室。
到了地方,尋警衛員借來電話,立刻打給城北江宅。
蔣二爺位卑言輕,見了警衛員,隻管點頭哈腰,逢迎討好。
江連橫倒是輕車熟路,並不太當回事兒。
這些年來,大帥府的警衛連換了一批又一批,所有人都跟他混了個臉熟,因此概行方便,從不刁難。
聽筒裡的盲音響了兩次,旋即“哢嗒”一聲——接電話的是張正東。
“喂,是我!”
江連橫把蔣二爺叫到身邊,將大西關失盜案的經過簡略複述一遍,讓蔣二爺隨時更正有無疏漏。
電話那頭,張正東一如既往,仿佛是在嘮家常似的,語調十分平淡,但卻聽得格外認真,而且極其嚴謹,時不時就要追問兩處細節。
某些細節,彆說是蔣二爺答不出來,就算是失主陳國進在場,恐怕也是稀裡糊塗。
張正東沒有抱怨,認真聽罷,隻淡淡地問了一句:
“哥,人要是抓到了,打算怎麼處置?”
“好好板正板正,給他長點記性。”
“懂了。”
“嗯,其他人那邊,你替我通知一聲。今天晚上,我要結果。”
江連橫的說法有點模棱兩可,意思傳達到了,蔣二爺卻聽不太懂,也不敢多問,隻管笑眯眯地站在一旁候著。
彆看他是警務署的分區總長,但在江家麵前,卻跟一塊土坷垃沒啥兩樣。
江連橫叫他一聲“二爺”,那是禮賢下士,他自己可不敢擺出當爺的派頭。
話雖如此,他心裡也有一番顧慮需要聲明。
直到掛斷電話,蔣二爺才緩緩坐下來,搓著兩隻手,嗬嗬笑道:“江老板,您容我多嘴問一句,要是把那蟊賊抓住了,您打算怎麼處置他?”
江連橫也不端著,坦率地問:“二爺有何高見?”
“不敢,不敢!”蔣二爺慌忙擺手,“我既然求到您了,那就理應聽您的安排!”
江連橫理順衣襟,卻道:“誒,二爺見外了,這是咱倆的事兒,您要是有什麼想法,隻管說出來,江某照辦就是了。”
蔣二爺稍稍有點為難,辭讓了幾句,才肯開腔道:“按理來說,線上有線上的規矩,線上的規矩,就是江家的規矩,我本來不該過問,但是這件案子……江老板,您看我剛才也說了,咱們警方這邊,主張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您可彆……”
話未說完,便隻剩下了裝傻充愣的憨笑。
言外之意也很明顯。
大帥壽宴期間,省城出現巨額失盜案,境界的麵子已然無光,倘若再因此而出現人命大案,那便成了事與願違,反倒愈發遠離初衷了。
江連橫聽了,笑著寬慰道:“二爺放心,現在是非常時期,江某自有分寸。那件玉雕,如果能追回來,會有一種處置;如果追不回來,另有其他處置。總之,江家肯定不會給你們添堵就是了,畢竟這對我來說,也沒什麼好處。”
“那就好,那就好。”
蔣二爺總算鬆了口氣,旋即站起身,說:“追贓期間,江老板要是有什麼需要通融的地方,您儘管開口。”
“那我就先謝過二爺了。”江連橫也跟著站起身來。
恰在此時,帥府宅院裡突然爆出一陣歡呼喝彩,動靜極大,簡直如同錢塘江大潮,震得窗欞都嗡嗡作響。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梅老板登台獻藝了。
蔣二爺不敢繼續叨擾,忙說:“江老板,您快去看堂會吧!我分局那邊還有事兒,得抓緊回去歸置歸置呢!”
江連橫點點頭說:“也行,那我送送你吧?”
“彆彆彆,江老板留步!”蔣二爺連忙製止,“後天晚上,我等您的好消息!”
江連橫仍然堅持把他送到帥府大門。
兩人站在台階兒上,互相拜彆,這才終於散了。
目送蔣二爺漸漸遠去,江連橫的臉色也愈發陰沉,想起最近江湖上人心浮動,便忍不住想要殺雞儆猴。
他也不想小題大做,但卻不得不這樣,否則等“小題”變成“大題”,再想解決時,恐怕就不是殺雞儆猴這麼簡單了。
最近兩年,江家砂石廠的生意越做越大,老船等人早已清了,又成功從官府手裡續了三年開采權。
正因如此,江家也愈發遭人眼紅,時不時就有幾個愣頭青,不知天高地厚,妄圖取而代之。
這次大西關失盜案,情節可重可輕,難保不是有人在暗地裡故意惡心江家。
癩蛤蟆蹦腳麵子上,雖然不咬人,但卻膈應人。
每每想到此處,江連橫心裡便隱隱有了殺心。
慢悠悠地回到帥府宅院,方才山呼海嘯般的掌聲早已停歇,取而代之的是鑼鼓胡琴,唱念做打。
所有人都目不轉睛地盯著戲台上的翩翩倩影,男扮女裝,竟然比天生的女人還要嫵媚妖嬈,仔細想想,也挺有趣。
大家都在裝腔作勢,無非是有人瘋魔了,有人還沒入戲罷了。
江連橫不太懂京戲,平日嘴裡哼的,多半都是風月窯調,重新落座以後,聽得沒頭沒尾,便向左右問道:“幾位,現在唱的是哪出啊?”
同桌的有資深票友,當即應聲笑道:“江老板不咋聽戲吧?這是梅老板創作的大戲《天女散花》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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