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蒼看著將臉埋在自己胸口,失聲痛哭的朝辭,內心沉默。
如果他不說,誰會知道,這個脆弱的少女,是創造了整個世界的造物主呢?
是的,朝辭本不該如此脆弱。她所經曆的時光實在是太過漫長了,在她以億年為尺度的生命之中,什麼樣的彆離不曾見過?
年,終究隻是她的其中一個孩子而已……送走孩子這樣的事,她親手做過、經曆過太多。
為什麼,唯獨這一次,她竟哭得如此痛心。
這是屬於凡靈的感情。
於蒼的眼前浮現了與造物主經曆的過往種種。
從封嶽蒼間下來之後,她確實越來越感性了……直到現在,她流下了凡人的眼淚。
“朝辭……”
於蒼正要說些什麼話來安慰她,就忽然感覺到,她抓住自己衣服的手稍稍一緊。
而後,她便離開了自己的懷中。
於蒼再看去的時候,她的臉上已經恢複了平靜,之前的眼淚與淚痕都消失不見,仿佛剛才發生的都隻不過是一場幻覺。
“抱歉,孤失態了。”
朝辭的眼神已經趨於平靜,但眼底強忍的悲痛仍然若隱若現。
現在的朝辭,畢竟寄身於魂卡,沒有血肉之軀,所謂流淚,也隻是韻律的顯化與波動。
所以,朝辭可以收斂起自己的情緒——隻需要將那些波動的韻律,悉數抹去就好。
但,於蒼作為朝辭的“主人”,仍然能夠感知到,隱藏在平靜之下的韻律波動。
她並沒有調整好情緒,隻是將情緒隱藏而已。
“孤已經滿足了。”朝辭轉過身,“將這荒晶破壞掉吧……這也是年的意思。”
荒晶對於荒神來說,就是一個可以隨時降臨的踏板。
現在,這塊荒晶放在整個炎國最中心的區域,若是荒神降臨在這裡,那後果不堪設想。
於蒼沉默片刻:“朝辭,或許我可以……”
“不必了。”
朝辭似乎知道於蒼要說什麼。
“於蒼,你我心裡都清楚,年已經死了,現在被困在荒晶之中的,隻不過是年殘缺的一部分而已,就算你將他做成了魂卡,就算你將它保留了下來,那也根本不是年!”
朝辭知道於蒼的手段,她心裡十分清楚,隻要現在她點點頭,那麼於蒼很大概率能將眼前這山一樣的荒晶做成一張專屬的魂卡。
並且,她現在在荒晶之中看到的那模糊倒影,也有可能被具現出來,真正和她進行溝通。
但……於蒼剛才對於荒晶的思考,朝辭心中也明白。
年早就被感染成了荒,這是一個不可逆轉的過程,並不是一廂情願就能回避的。年的某一部分,已經不存在了,剩下的這一部分,也極有可能早就被扭曲。
甚至,剛才隔著荒晶,她所感知到的模糊的溫情,都有可能來自於虛假,來自於一個將儘荒獸的求生本能,在試圖利用朝辭如今的情感。
“動手吧。”朝辭道,“若真有新的荒神,那隻會比現在這一位更強,藍星的處境,容不下這樣的疏漏。”
荒沒有智慧,它隻會施加越來越強的力量。
現在的這位荒神已經極強,站在了神話的頂點,需要數位神話圍攻才能傷到,連翻車輪戰才能殺死。
而就是這樣的存在,花費了三千多年的時間都沒有攻下藍星一個彈丸之地……可想而知,接下來誕生的荒神,該有多麼恐怖。
或許,就是那超越神話的境界!
而現在的藍星,沒有一個與之對等的戰力!
或許帝長安也即將成為那樣的戰力,但成功與否還是未知,不能用還沒有拿到手裡的籌碼去和彆人較量。
朝辭已經背過頭,不再看那山一樣的荒晶。而在她的身後,荒晶之中,那一抹倒影仍然存在,於蒼看不清那其中的細節,隻大概感覺,他應當是一直在看著朝辭的。
“……朝辭啊。”
於蒼忽然道,“你已經理智了那麼久……為什麼不感性一下呢。”
“……”
“這次,用凡靈的身份來做決定吧,而不是造物主。”
“你!”
朝辭回過頭,好不容易平靜的眼神之中,又蓄滿了淚光。
她狠狠瞪了一眼於蒼,而後便飛身化作了白龍,衝入了忽然翻開的魂卡之中。
“我不管你了,你看著來吧!”
魂卡緩緩落在了於蒼掌心,他看著卡麵,輕輕一笑。
年……或許真的死了。
但,也有可能隻是病了。
誰又能真的分清兩者之間的區彆呢。
嗡!
這時,於蒼忽然看到,他掌心的這張魂卡之上,似乎閃動了一瞬。
卡麵之中的那些極光,在這一瞬間似乎亮了起來,甚至溢散出了卡麵,向著四麵八方蔓延!
而,這樣的異象,隻存在了一瞬間。
於蒼隻是眨了個眼的功夫,手中的魂卡就已經恢複了正常。但他清楚,剛才所感知到的,絕對不是錯覺。
他眉頭稍揚。
剛才是不是……朝辭在突破?
於蒼轉頭看向帝長安,卻發現,他的神色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也嚴肅了下來。
“神話,剛才……”
“嗯。”帝長安點了點頭,“朝辭有一瞬間,向上走了一步。不過,她很快就停下來。”
“……”
“並且,封嶽蒼間之上的能量……沒有變化,剛才,朝辭或許是靠自己的力量向上的。”
炎國境內的神話秘境一共也沒有多少,清醒著的帝長安,是有能力通過圖騰手段全部實時監控的。
事實上,就算不依靠外物,假如進入戰鬥狀態,帝長安的自然感知也足夠支撐他在帝都遠距離感知聖都的情況。
所以他可以確定,剛才,朝辭並沒有調動封嶽蒼間其中的力量。
帝長安的話讓於蒼陷入了沉默。
隻靠自己?
於蒼的眼神一陣恍惚,似乎又想起了當初在封嶽蒼間邀請朝辭來人間時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