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慶豐被賣到船上的時候,本以為自己會在海上漂流幾個月的時間,在陰暗悶熱的船艙中煎熬,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能活著上岸,至少他曾經聽說的被賣掉的人都是那樣可怕的經曆,就算能夠活著上岸,也要身不由己的去挖礦,去修鐵路,去乾各種各樣的危險的隨時都可能會死掉的活計才能謀生。
但之後他所經曆的一切,卻比他想象中的魔幻百倍,起初他的確被塞進了船艙裡,幾百個人擠在狹小的船艙,很快就讓船艙裡悶的喘不過氣,腐臭,悶熱。
然而隨著身下的船一陣劇烈的抖動,他們竟然被允許從船艙中出來,所有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是被要求排著隊,去清洗身體,去做各種各樣的奇怪檢查。
李慶豐被開了幾包藥,吃下去之後,竟然拉出了一坨讓他渾身起雞皮疙瘩的長蟲,大多數人似乎也和他一樣,而他們的居所,也從悶熱的船艙換成了一個個雖然依舊狹但卻還算整潔的六人間。
其實藍諾們就是照著上輩子火車臥鋪的樣子設計的,而且是那種窄到不能再窄的六人隔間,這樣基本上是最節省空間的設計了,即便如此也讓李慶豐感到了不可思議。
甚至他和幾個臨時的室友一度認為,這種待遇或許是類似於斷頭飯一樣的存在,接下來他們麵對的可能是一些必死的任務。
這些胡思亂想直到他們離開自己乘坐的船,真正踏入了那片從未想象過的城市,才被證實了自己的幻想,還遠遠不夠離奇。
他在走過一條金屬的通道後,眼前豁然開朗,迎麵而來的竟然是一座金屬構建而成的城市,當然這並不是最讓他震驚的,最讓他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這座城市的穹頂,在縱橫交錯的鋼筋之間,鑲嵌著一塊又一塊的或許是玻璃的東西,透過那些玻璃,能看到的則是蕩漾的海水,陽光透過海水照射到城市中,投射下的陰影也如同波浪一般,讓這裡魔幻的如同異世界一樣。
李慶豐和幾個同村的人渾渾噩噩的被人帶領著辦理了身份手續,又被叮囑了一係列規則,經曆的種種讓他腦子發脹,短時間內接受了太多不可思議的信息。總覺得自己好像是在做夢一般。
這種狀態足足持續了一周的時間,才稍微適應了在這片海底空間的生活,而在適應了生活之後,他發現自己依舊需要麵對眼前的困境。
“這裡的主人哪裡都好,管吃管住,俺家裡還有地的時候,都沒現在過得好。就是不讓咱們出去,搞得像坐牢一樣,這幾天下來我倒反而想要出去乾活了,你說賤不賤吧”李慶豐的室友比他早來這裡五天,同樣也被關在了這裡十多天時間。
他們的生活空間很六個人加在一起二十平米,所有人共用一個衛生間,會有工作人員按時給他們送來三餐,但卻不允許他們離開。
一開始有人覺得這樣的生活還不錯,不用乾活,還管吃管住,就算是像坐牢一樣,對於這些苦日子過得久了的人來說,也已經是足以讓他們滿足的生活了。
不過長久的困在一個狹小的空間中,隨著時間推移,人們會變得越來越煩躁,這一點想必體驗過隔離的人都應該能夠理解。
“也不是出不去,帶我們來的那人不是說了嗎隻要我們能夠把常用的六百個字都學會,每天就可以有六個小時的時間離開房間去工作,他們的那個學習機還是挺好用的,我這兩天已經學會了六十多個字了。”李慶豐手中拿著的是一個看起來像是平板電腦,實際上隻有像素屏幕的設備,這東西最智能的功能大概也就是通過語音來識彆漢字了,除此之外甚至還不如最古老版本的電子詞典。
“你學那個乾嘛學會了之後還要出去乾活,你沒聽那些人說嗎學會認字之後雖然能出這個屋了,但卻要出去乾活的,而且好像是想不乾都不行,我才不學呢有人白養著我在這兒過一輩子有什麼不好的”李慶豐的幾個室友顯然都不讚同他的作法。
“人家說的是,學會了認字之後,我們就有工作的權利和義務了,我這幾天想了想,他們的意思其實是現在的我們連給他們乾活的權力都沒有。”李慶豐拿著筆笨拙的在紙上寫著自己的名字,這是他練習的最多的幾個字。
“這種權利有什麼好的傻子才會去要呢”幾個人感覺李慶豐不可理喻,也不再和他說話,各自閒扯起來。
藍諾們說是不管這些人,其實是在密切的關注著每一個房間中的狀況的,這算是一種對新的社會製度的實驗,工作是需要權力的,或者說在這個全新的社會體係中,一切都是需要權利的,沒有權利的人就隻能在狹小的房間中生活一輩子。
沒有見過外麵世界的人,或許真的覺得在這樣的狹小的空間中生活一輩子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但如果告訴一個現代人,他下半生就要生活在這樣的狹小空間中,顯然是幾乎沒有幾個人能接受的。
如此一來,就可以類比一下,不去學習認字,就沒有權利工作,因為社會中對工人最基本的要求就是識字,當生活在狹小房間的人獲得了工作的權利後,他們會發現曾經舒適安逸的生活其實並不值得珍惜,甚至是十分痛苦的。
那麼當他們離開了狹小的房間,獲得了穩定的工作和相對穩定的生活之後,當一個新的機會放在他們的麵前,隻要繼續學習,掌握更多的知識就有權利接觸到更高層次的崗位,他們會怎樣想呢
回首曾經的經驗,那狹小房間中的生活在曾經的他們看來是幸福的,但在現在的他們看來雀食痛苦的,那如今看似幸福的生活,在掌握了更多的知識擁有了更開闊的視野的自己麵前,又應當是怎樣的呢
藍諾們嘗試營造的,就是這樣一種社會大環境,或者說是一種文化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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