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嗎?”
楊桉默不作聲。
他知道那一隻大手,他曾經見過。
世界之眼讓他看到了九天之上,一隻手將黑色的珠子丟下,隨後整個世界都開始掀起肆虐的波瀾。
原來這一切早在之前便已經有了預示,雖然那隻是命鶴想讓他看到的東西,可也讓他提前知曉了一部份來自這個世界之外真正的危機。
隻是這一次不再是從世界之眼的角度去看,而是真正的站在這一隻大手之下,以一種低矮的視角。
這隻手,似乎隻需要輕輕的一抓,或者隨意的動動手指,這個世界便會迎來恐怖的大災。
“絕望嗎?”
命鶴又在此刻問道。
楊桉還是沒有任何的回答。
事實上,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從晉升到仙囼的那一刻起,找到了能夠撬動真相的那一根棍子,就已經讓他的心態失守,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情緒來麵對這些事。
恐懼或有,絕望亦或有,憤怒亦然。
但是,這些都有什麼用呢?
從始至終,即便是在現在也還未到終點,他的一切都是在命鶴的操縱引導之下前行。
不,或許除了命鶴之外,也未必沒有其他人,比如天道。
也就是說,命鶴現在都還在引導著他,他沒有自己想做的事,隻有他必須要去做的事。
這些事,不會管他如何想,隻要去做就行。
這樣有什麼意思呢?
這和傀儡有什麼區彆?
“你難道不覺得憤怒嗎?”
楊桉始終不答話,命鶴長長一歎,也難掩心中的複雜情緒。
驟然之間,突如其來的一掌猛然的拍在了楊桉的胸膛之上,一股巨力襲來,瞬間將他轟飛出去。
楊桉沒有抵抗,任由身形飛速後退,被身上爆燃的血色火焰吞沒,眨眼間便燒成焦炭。
命鶴的身形緊隨而至,又是一腳狠狠地將他踹翻在地,雙目血紅。
但也隻是一掌一腳,他怒視了楊桉一眼,隨即便毫不猶豫的向著天穹之上飛去。
他的身影在這一刻好似化作一支利箭,衝破了光明,也衝破了黑霧,向著那隻籠罩世界的大手而去,又像是一隻孤零零的火鳥,隻知道一味的向上。
可與那一隻大手相比,僅僅隻是像一顆零星的火苗。
也不見那覆蓋著蒼穹的大手有什麼動作,這顆火苗最終撞在了一道無形的阻隔之上,瞬間爆燃。
可即便是爆燃,也隻是竄出了一朵火花罷了。
命鶴的身影直挺挺的墜落了下來,重重的砸在了地上,渾身都有被火焰灼燒的痕跡,看起來十分狼狽。
這個時候,身體被燒成焦炭的楊桉,也已經恢複。
他氣衝衝的一把將楊桉從地上抓了起來,緊緊的攥著他的衣襟,直視著他的眼睛。
“看到了嗎?”
“恐懼是我的!”
“絕望是我的!”
“憤怒也是我的!”
“那個高高在上的雜種,他隻是將手伸了過來,懸在了我們的頭頂上,我們便會一無所有。”
“你呢?你有什麼?你連憤怒都沒有嗎?”
連番的咆哮和質問,聲音貫穿了楊桉的耳膜,他的雙耳之中被震得流淌出鮮血來。
他從未在命鶴的身上看到這般的神色,以往那個處處算計老奸巨猾的命鶴,在這一刻終於顯露出了他唯一的弱點,也是唯一能讓他破防的地方。
這讓楊桉的眼中,不由得露出了一絲動容。
但更多的,是臉上浮現的笑容,一抹嘲笑。
他終於開口回應了命鶴。
“嗬嗬嗬,師尊,你也有今天啊。”
驟然間,命鶴的情緒又很快的恢複,剛才的一切好似隻是他臨場的演繹,他始終保持著平靜。
隨手一扔,便將楊桉扔到了地上。
“為師引導了你的一切,但唯獨沒有引導你去見到更多的人,看到更多的事物,這個世界本該有很多我們都視若珍寶的東西,你知道為什麼嗎?”
沒等楊桉回答,命鶴便繼續說了下去。
“因為他們都已經不在了。”
“這條路是狹隘的,隻有一條,從洲外到中洲的距離,你需要走很多年,但從這裡到那裡的距離”
他抬頭看向天頂上的那隻巨手。
“也隻需要你的一個選擇,卻是我走了一生的路。”
“你必須答應,也不能拒絕。”
命鶴似乎是換了一種方式,不再引導,而是變得十分直接。
楊桉能感受到他心中的那種迫切,可就算再如何強烈,楊桉現在也是失神的。
這個選擇,他考慮不了,一旦考慮,所有的一切都會失去意義。
“給我一個理由,我需要一個理由。”
楊桉平靜的說道。
儘管他不能拒絕,但他總該需要做這一切的理由。
沒有動力,火車如何前行,也隻能在鐵軌上變成一堆廢鐵罷了。
“好。”
命鶴沒有強迫他,點了點頭,隻是屈指一彈,楊桉便又衝破了地仚法碑的壁障,出現在了一個似曾相識的地方。
一座大山之中,地勢平坦,長著一顆巨大的樹。
樹上垂下了無數的枝條,隨著微風輕輕的搖擺晃動著,這裡充滿了明媚。
是三鬆山。
楊桉一眼將這地方認了出來。
很快,他便看到了兩道熟悉的身影,一前一後從那巨樹之中走出,嬉笑打鬨著,又和身邊經過的其他修士笑著打招呼。
那是盤玉和盤石師兄妹二人。
巨樹上有一截枝丫,帶著薄紗的婦人靜靜的站在那枝丫上,身形就像是風一樣輕盈,平靜的看著這一切。
褶皺的樹皮上很快形成了一張臉,出現在婦人的身側。
“大難將至,在劫難逃。”
“玉兒和石兒必須去嗎?”
原本婦人平靜的雙目之中,露出了一絲不忍。
“這是計劃。”
“誰的計劃?”
“玉兒是橋,石兒是梁,橋梁斷了,禁海自生,萬劫不複。”
“我做不到。”
婦人眼中隱隱泛起晶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