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來接柳笙的時候,聽到大人板著稚嫩的小臉,小小的身子蹲在門口,跟種子婆婆說著什麼“生靈皆有先天之氣,種子怎麼可能沒有”之類的話。
種子婆婆似乎聽得昏沉,時不時點點頭。
“啊,婆婆,我要走了。”柳笙看到月牙過來,帶著些許遺憾說道。
種子婆婆似乎才從昏沉中回過神來,慢慢地抬起頭,問道:“啊……要走了嗎?”
“你等等。”
她慢悠悠起身,緩緩挪著伶仃的腿走進屋裡。
過了一會兒,她拿著一個小籃子走出來,遞給柳笙。
柳笙打開花布一看,微微愣住了。
裡麵竟是滿滿一籃子菌子。
有大有小,有胖有瘦,新鮮得很,還帶著泥土的芳香,在這種食物匱乏的時候,實屬難得。
“謝謝婆婆。”柳笙說道。
種子婆婆卻隻是揮了揮手,沒說話,又靠回門邊,閉上了眼睛。
“走吧。”柳笙轉頭對月牙說道。
月牙點點頭,齜牙咧嘴地將柳笙抱上拴在路邊的騾子背上,隨後自己也翻身而上,將大氅罩在柳笙身上擋住風雪,這才慢悠悠地催動騾子。
大氅裡,傳來柳笙奶聲奶氣的聲音:“去工匠那兒瞧瞧。”
“好。”
於是月牙讓騾子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
柏村隻有一個工匠。
但是他的爐子已經許久沒有開過了。
村裡沒人有餘錢買什麼,他也沒有餘錢買木炭,自然隻能閒在那裡。
直到這一日,那個村裡新來的女人帶著一個小奶娃走了進來。
“你說要買下我這些廢銅爛鐵?”
工匠有些疑惑,指著角落裡堆放的那些村民不要的破舊鏟子鋤頭、漏底的鍋,以及煉壞的雜七雜八的廢料。
“對。這夠嗎?”
月牙點點頭,取出一枚銀錠放在桌上。
工匠看著這枚銀錠,咽了口口水,笑道:“夠倒是夠,不過你拿去能做什麼呢?不會煉器,拿回去還是廢料一堆,到時候彆怪我沒提醒你。”
“你彆管我要做什麼。”
“你這姑娘脾氣真大。”工匠嘀咕著,收起銀錠,冷笑道,“你收拾去吧,反正該說的我也說了,真是癡心妄想,竟也想吃上我這口飯。”
他翹著雙臂,冷眼看著月牙拄著拐杖挪過去,拿出一個厚實的布囊要將這些東西裝起來。
鋪子後堂,有一個眼睛一直在暗處看著。
看月牙的身子甚是僵硬,最終還是忍不住掀起布簾走出,主動走過去蹲下幫月牙收拾。
月牙抬眼一看,是一個雙頰凹陷、麵色蠟黃的婦人,正是工匠的娘子。
“謝謝夫人。”月牙說道。
這位婦人大聲說道:“你這身子不便,我不像某些人,這都能看得下去。”
那位工匠馬上跳起腳來,怒道:“你這婆娘說什麼呢?要不是這是個姑娘,我倒要怪你跑到前頭來做什麼,還敢陰陽怪氣的?”
“我怎麼不能出來?我見不得人嗎!”
“哼,大家都在屋裡待著,偏你出來,真不知所謂。”
這句話可不是單指這位婦人。
但是月牙和婦人恍若未聞,隻是默默將東西收拾好,在婦人的幫助下,拿到屋外,要搬到騾子背上。
工匠仍不依不饒,衝出來罵罵咧咧:“你這婆娘,跟你說話裝聽不見是吧!”
婦人冷聲道:“我隻是不跟狗說話。”
工匠一聽,怒火更盛。
“生不出娃兒,沒有胎神眷顧的神棄者,還敢強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