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晃晃的朝陽照在少年鐵麵之上。
麵具是猙獰的修羅模樣,映襯出他一雙猶如結著寒冰的眼睛。
看著初生的太陽,少年眯起眼睛,隨後低頭漠然看向倒了一地的屍體。
確認沒有一個人再站起來後,他靜靜走向一塊已經被血染紅的石頭坐了下來。
寒風透過他盔甲上的縫隙,發出嗚嗚的聲音。
即便如今隻是夏季轉初秋,但這片土地之上依舊被酷寒所籠罩。
少年的神情司空見慣,隻因這一片土地常年封凍,風景從未有絲毫變化。
而就在這樣的寒風之中,那個少年身上除了一副黑甲,居然沒有穿其他的衣物。從鎧甲中露出的手臂被凍得發紅,胸甲的縫隙裡甚至能看到根根肋骨,但那個少年的神情卻沒有絲毫變化。
他就這樣赤身穿著一副鎧甲坐在寒風之中,有如一座雕塑,仿佛在等待著什麼。
周圍都是死人的屍體,但他卻仿佛看慣了這樣的場景,眸光漠然如千日的冰層。
不知過了多久,原本坐在石頭上一動不動的少年脖子忽然動了動,少年微微伸手摸了摸,從上麵摘下一個黑點。
原來是一隻螞蟻爬到了他的脖子上。
少年定定看著自己的指尖,下一刻他彎下腰,將螞蟻輕輕放到了被血染紅的土地上。
就在他直起身之時,遠處忽然傳來一個嘶啞的男聲。
“公子!”
戴著修羅麵具的少年抬起頭,遠處走來一個同樣身披黑甲的少年。
這個少年臉上沒戴麵具,盔甲式樣更為簡陋,他容貌生得本來算得上清秀,可一枚橫亙在麵上代表罪人的刺青卻毀了他半張臉。
隻不過這個少年乾脆在另外半張臉塗上了厚厚的彩泥,讓他整個人更顯猙獰,不像個人,更像個鬼。
然而此時就在那張猙獰的臉上,神情卻是少見的悲傷肅穆。
“阿勃,”戴著修羅麵具的少年直起身,看著不遠處走來的刺青少年淡淡道,“把你臉上那副神情收起來。”
“這種神情不適合我們。”
名喚赫連勃的少年聞言一愣,咬緊牙關收起了眼中的悲傷,走到修羅麵少年前,俯身一禮。
隨後他抬起頭看著坐在石頭上的人輕聲開口,“公子,阿恒的魂燈滅了。”
魂燈滅了。
修行者,魂燈滅,證明人已死。
坐在石頭上的少年眸光一定,但下一刻眼中卻已不見絲毫情緒。
寒風冷冷地從凍土上吹過。
少年的目光比座下的石頭更像石頭。
“是嗎,”下一刻他淡淡開口,“我知道了。”
“公子……”看著麵上人臉上永遠不會讓他露出任何情緒的麵具,赫連勃忍不住哽咽著問道,“阿恒他,還會回來嗎?”
“應該不會了,”石頭上的少年仰頭看向一望無垠的長生天,看向他那從未去過的南方。
“他如果沒有回來,其實是獲得了真正的解脫。”
赫連勃一愣。
“你不用為他感到悲傷,”少年看著赫連勃靜靜道,“能夠死在長城內,也算是滿足了他的心願。”
赫連勃一怔,想起那個死去之人的來曆,握緊了雙拳。
“他的魂燈最後搖晃了嗎?”少年問道。
“沒,沒有,”赫連勃深吸一口氣,“阿恒他的魂燈……是靜靜熄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