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這位形容枯槁的老天師,瘦削的身形漸漸繃直,他雖然看上去瘦小而孱弱,但那如星空般的眸子,卻無比明亮,諸天星鬥似在其中轉動,可見宇宙潮汐,星河生滅。
從老天師身上,蘇乞年感受到了一股雖然臨近乾涸,卻堅韌不拔的戰意,這股戰意,在支撐著他的意誌,支撐起他枯槁的肉身,即便已近油儘燈枯,也依然可以迸發出超出想象的偉力。
一口石質的磨盤,隨即自老天師抬起的掌心浮現,不過巴掌大小的石磨,在老天師的掌心緩緩轉動,像是裹挾著無形的流水,滾滾向前,可以聽到清晰的水花迸濺的聲響。
命運磨盤!
相比於過往蘇乞年所見到的命運磨盤,老天師的命運磨盤宛如真實存在,有歲月滄桑的氣機在石磨上凝結,那灰色的石磨上,還有諸多斑駁的痕跡,像是刻痕,又像是刀槍斧鑿的印記。
轟隆隆!
即刻,命運的磨盤轉動,不過巴掌大的石磨,在老天師掌心,卻發出了宛如混沌驚雷般的轟鳴聲,一股宏大的命運氣息,瞬間滲透進入冥冥之中的虛無裡,刑天大殿裡,漸漸起了霧,白色的霧絲,初始並不濃鬱,很快眼前就白茫茫一片,甚至在蘇乞年感來,刑天大殿,乃至第一刑天等人的氣息,也都消息不見了,再之後,連命運磨盤轉動的聲響,也聽不見了。
唯有一隻溫軟的手掌,在白霧籠罩的最後一刻,握住了他的掌心。
感受到身側還立著的熟悉身影,蘇乞年眼中浮現一抹堅凝之色,眉心處,一點光明浮現,而後他開聲吐氣,渾身上下,每一寸肌體與毛孔,都迸射出璀璨的光輝。
“光!光!光!”
他綻放摩訶無量光,光明心沸騰,要驅散立身之地的這片命運迷霧,但無量光明,似乎也不能穿透此地的茫茫霧靄,無量光明流溢,竟像是被那些白霧吞噬了一般,未能掀起半分波瀾。
此刻,刑天大殿中,老天師星空般的眸子深邃,輕輕掃過殿內靜立的蘇乞年等人,掌心的命運石磨輕輕轉動,殿內哪裡有什麼白霧,隻有眾人靜立垂目的身影。
“定數,變數,異數,還有劫數。”這一刻,老天師臉上的褶皺更深了,身形,也漸漸有了幾分虛幻的跡象,他喃喃自語,而後凝望掌心轉動的石磨,“生機隻在一念間,可一不可再,罷了,老頭子今天豁出去,若能撥雲見日,也是一場造化。”
話音落下,老人枯槁的五指,緩緩握向掌心的命運磨盤,不過巴掌大的石磨靜靜轉動,無聲無息,但隨著老天師的五指合攏,兩者間,竟迸發出了刺目的光輝,灰色的石磨,驟然間像是變得比天刀還要鋒銳,割裂老天師的五指,裸露出晦暗的金色指骨。
老天師卻像是渾然不覺,哪怕刹那間,整個人都變得朦朧了,仿佛不再真實,要歸入沒有止境的虛無。
命運迷霧中。
蘇乞年再次揮動掌刀,裹挾著休命的真意,斬破一切命運與虛妄的刀勢迸發,方才堪堪將眼前濃稠的白霧劈開了一道口子,就這樣,他與劉清蟬行走在這片命運迷霧中,朝著未知的方向披荊斬棘。
也許是一盞茶,也許是一天,也許是一年,蘇乞年二人行走在茫茫霧靄中,手中石質的休命刀無聲間劃破眼前的霧靄,但依然沒有看到儘頭,而在這裡,連勾動過去、未來二身都做不到,蘇乞年嘗試了一切偉力,但前路依舊迷茫。
不過,休命的刀勢,卻是愈發凝煉,斬破迷霧的力量在增長,但可惜正如老天師所言,這是諸族氣運傾軋的交織之地,命運的迷霧,就算是斷命師一脈的絕巔人物,也無法窺破。
誰能打破命運,並非是擁有強大的力量就可以做到。
某一刻,蘇乞年挑眉,眼前白茫茫的命運霧靄,以一種幾乎超出他不滅意誌感知的極速,凝滯了或許不過兆憶分之一個刹那。
劉清蟬眼中神芒一閃,彼此之間,三分之一時光之心的共振與感知,早已超越了一切時光與虛空的桎梏。
時隔十年,在那虛無而未知的深處,那無儘光芒細砂凝聚而成的河流兩端,過去與未來二身同時浮現。
而蘇乞年的真身,被清濛濛的河水映照,立在當世。
過去身微微撇嘴,但還是抬腳邁步,在宛如凝固的時光中,過去與未來二身跨越了未知的時空支流,降臨現世,與真身合一。
命運的迷霧中,蘇乞年平靜的眸子,這一刻極儘深邃而沉靜,萬道如星鬥,似在瞳孔中沉浮,他左手握著劉清蟬,右手揮動休命刀,那刀鐔上盤踞的遠古天龍昂首,眉心處如火的鐵鏽此刻瀲灩生輝,比赤霞還絢爛。
嗤啦!
隨著這一刀斬出,命運的迷霧,像是被點燃了,如陽春白雪般消融,被這道沉浸而雪亮的刀光劈開,穿透出去。(求訂閱,感謝大家的月票和打賞!)